三人坐在瓊華宮旁的草地上。一人側身而坐,一人雙手托腮,一人弓著背,雙臂抱膝,頭上趴著個小小五毒獸正睡得香甜。可那人一點也不安分,東張西望,看到天邊雲腳似不小心觸了染缸,沾上一抹成紅的暈,又豎起耳朵聽到歸巢鳥兒啼鳴,此時那一小塊的顏色便在他視野擴散開來,仿若染缸翻了,連天邊都要染透。
“天要黑了。”雲天河伸了個懶腰,勇氣差點從他頭上滾下來。
“這才傍晚。”韓菱紗偏了下頭,改成單手托腮。
“哦……”雲天河又縮回原來的姿勢,“紫英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誰知道?”
上次可沒有這種事情。
為什麼上次沒遇上的事這次會發生?為什麼上次得到的結果這次無論如何掙紮仍是定局?不可說沒變,至少琴姬的結局不同;不可說有變,至少月幽之境的神農仆眾依然消散。
韓菱紗不明白了。
同於不同,到底是由什麼左右?
“菱紗。”
“乾啥?”回神看向雲天河。
“那些人說你是小偷,說你偷東西,你彆生氣。紫英一定會向掌門說清楚的。”
自己一副等得心焦的模樣竟然還知道來安慰彆人,韓菱紗扮了個鬼臉:“說得清楚,說不清楚,又如何?本姑娘才沒那麼脆弱,大不了下山。天大地大,做不了瓊華派的韓劍仙,還能做叱吒風雲的韓女俠。”
“這……要下山嗎?”
雲天河為難的模樣讓韓菱紗一愣,緊接拍掌笑起來:“哎喲!我沒聽錯吧?總嫌山上沒肉吃還管得嚴的野人竟然不願下山了!是不是舍不得小紫英啊?”
“舍不得……”
仿似這話要反複斟酌,可雲天河斟酌的樣子就是撓頭,每次也撓不出什麼聰明的,他還是偏著頭拚命撓,撓得趴在頭頂睡覺的勇氣嘟噥著揪了揪他頭發,他便趕緊縮手,雙臂墊在下巴下想啊想,不自覺耳根有些紅。
“我們……我們不是約好永遠在一起嗎?”
“你和小紫英?”一個壞笑扔過去。
“是我們四個!”急忙補充辯解。
“是——急什麼?傻樣。”韓菱紗已經樂得不行,聽他辯解更是想多戲弄一番,“下山怎麼了?不就一個山上一個山下?說不定哪天你回了青鸞峰,那就是各占一個山頭罷了。想的時候禦劍而來,能有多遠?”
“可……這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雲公子,永遠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柳夢璃一句出口,韓菱紗還想擠兌雲天河的玩笑話愣時卡在喉中,與雲天河麵麵相覷,再一同看懷抱箜篌並腿側坐專心於天邊暮色濃雲變化的女子。
暮光十色不儘染,素色如絲不勝染。幕垂晚來風聲靜,指握不撩箜篌音。女子如斯,微微而笑:“‘永遠’不過一場夢,不會實現。”
“怎麼這麼說……夢璃你不是也許願了嗎?”
韓菱紗不敢相信曾經許願的人親口否認自己許下的願望,染在她臉頰上的橙紅晚霞之色明明和那一晚即墨的花燈如此相似。
“因為無法實現,所以許願。”
“怎麼會無法實現?”
柳夢璃轉過臉,漆黑的瞳也染上了霞光,隻是那畢竟是霞光,而不是讓人想要美夢成真的花燈光芒。
“掌門畢竟掌門,我們收集寒器進展如何定是了若指掌,我們剛從炎帝神農洞取了梭羅果回來,紫英師叔便被掌門召去,十之八九是要問寒器。我們為幫紫英師叔而集齊寒器,如今該想的是給不給。”
“……當然不能給。我不想給。”
“若不給,師叔會如何?”
為了門派,拔刀相向?為了朋友,背叛師門?
無論何種選擇都不像慕容紫英所為,而無論何種,都隱隱透著慕容紫英的風範。
“還會‘永遠在一起’嗎?”
柳夢璃反問,韓菱紗答不上來,雲天河卻一鼓作氣蹦起來,勇氣被他從頭上震下,小身子往後一滾,先在他肩上撞了一記,睜眼便見大地直撲而來,慌忙振翅,大腦袋配合著拚命往上仰,剛把身子拉起一點,便聽到雲天河大喝一聲。
“我要把寒器給掌門!”
韓菱紗沒見過他對自己人這般態勢,倒吸一氣,這一氣倒把肚裡的煩躁變成了怒火,抑製不住全噴了出來:“你忘了在居巢國看到的景象嗎?無辜弱小的妖怪為求安寧聚居在那裡,什麼壞事也沒做,卻因為玄霄要的鯤鱗在居巢國而變成現在這樣。玄霄就是如此的人,重光長老就是要讓我們知道他的為人。我們把寒器給他,就是幫了他這樣的人!”
“師叔就是要幫掌門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