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燕丹也在悄悄地觀察薑珂,從她的談吐氣質來看,絕對不是出身於閭左的粗鄙之人。
而且她身上的衣服材質也很奇怪,非麻非帛,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料子。
可從她粗糙的手掌和牙齒來看,又的確符合她對於貧苦人家的印象。
若是薑珂知道他對於自己衣服的疑惑,肯定會在心裡回他一句:沒啥可疑惑的,不過是純棉線兒短袖改的拚接曲裾。
進了屋內,屠門賈有些不適應,房屋低矮,他身材又太高大,隻能弓著背行走,待見到薑珂款待他們的食物時,三人同時呆住,對上麵的食物表示不解。
當年呂不韋資助嬴異人時,屠門賈作為嬴異人的門客,也曾跟著錦衣華食過,炮鱉膾鯉,猩唇獾掌,什麼稀奇美食沒吃過?
但眼前這一桌子食物……
他還真沒吃過!
看著各個陶碗,陶盤中金黃的顏色,嬴政,屠門賈,燕丹以及他的老仆相互對視一眼,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疑惑。
這到底是什麼啊?
薑珂心想,是時候給小孩哥來點有關兒童套餐的震撼了!
沒錯,她並沒有選擇做些家常菜或者烤肉火鍋之類的,而是選擇了炸物。
大人之間的飯局要考慮菜碼大小,葷素搭配,是否有忌諱之類各種因素,但小孩子的食物就好解決多了。
炸雞,薯條,雞塊,炸腸……統稱小孩快樂套餐,這玩應健不健康薑珂不知道,反正是真的好吃。
這個時代還處於分餐製,本來薑珂還挺尷尬自己忘記為監護人準備席位了,沒想到他們倆居然沒有絲毫猶豫地站到兩位小孩哥身後,表情恭敬,眼神堅定。
眾人跽坐於餐前,開始用餐,這個時代會用一種名為支踵的坐具,呈T字形,使用時將支柱夾在兩條小腿之間,屁股坐在微凹的麵板上,這樣坐起來就會舒服許多。
屠門賈還是不太放心,於是眼神示意嬴政,嬴政將每個餐具中的食物都分他一份,屠門賈吃後,並未有感到身體發生任何異常,這才終於放下心裡。
他唯一的一點疑惑就是,這飧食到底是何東西,味道是那種和之前他所吃過的美食都不一樣的好吃。
嬴政學著薑珂的樣子,拿起一隻脆皮雞腿放入嘴中咬了一口,待細細品味其中滋味後,眼睛一亮。
好吃!
金黃色的外皮酥脆卻並不乾硬,裡麵的禽肉鮮香嫩滑,飽滿多汁,嬴政本來因為薑珂是真心將她當朋友的好心情此刻莫名變得更好了一點兒。
他又喝了一口陶杯中的黃色液體,口感酸酸甜甜的,比他曾經喝過的柘漿和梅槳都要好喝。
薑珂心想,炸雞配橙汁兒,快活似神仙。
其實她本來想放可樂的,但一來怕他不習慣可樂的味道,二來……
一杯烏漆嘛黑的液體,裡麵還滋滋冒泡,怎麼看都和毒藥很像吧!
薑珂一一向他們介紹:“這個叫做炸雞,是……”
隨後,她又忽悠道:“這些都是我在山上時吃的食物。我從小在山中長大,先生怕我吃不習慣外麵的東西,所以特地讓我帶些食物下山。”
燕丹問道:“山?什麼山?”
薑珂靈機一動:“不造山。”
聽著是個蠻有仙氣的山,但實際上是因為她聽到這個問題後腦袋裡第一反應是:“我不造啊。”
隨後,她臉不紅心不跳地塑造了一個隱世仙人徒弟形象,說那日第一次下山,不知山下的溫度如何,所以才會凍昏在路邊。
鄭伯和薑珂原身知根知底,不好忽悠,但是這個八歲小孩薑珂還是有自信的。
嬴政問她:“既然山上那麼好?那你為什麼還要下山?”
薑珂:“我下山是要尋找一個人,那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嬴政:“你的父母?”
“不。”薑珂搖頭,“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他叫什麼?”
他叫什麼當然不能告訴你了,薑珂心想,趙人和秦人之間不死不休的恩怨連她這個曆史盲都知道,要是告訴你我在找一個叫做嬴政的小孩,你還不得把我桌子掀了啊!?
於是她拒絕道:“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哦,對了,我叫薑珂,生薑的薑,鳴珂的珂,你們都叫什麼啊?”
薑珂?眾人心裡沉默,這個姓……
她莫不是薑齊的後人?
嬴政:“吾名為政。”
“方正的正?”
“政月的政。”
薑珂又好奇問道:“你有姓氏嗎?”
自那場戰爭後,為了討好趙國,趙姬一直對外宣稱嬴政名為趙政,但嬴政卻並不喜歡這個稱呼,五服而分家,更何況秦嬴和趙氏已經分開一千餘年。
他是秦國的公子,骨子裡流淌的是秦地的血脈。
“嬴政,吾名嬴政。”
薑珂:!?
她意識到了點不對勁兒。
“那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薑珂舉手,弱弱地說道,“你是秦國的公子嗎?”
嬴政點頭:“正是。”
薑珂:……
她又將視線轉移到另一位少年身上:“那我再冒昧問一下,您是?”
燕丹:“吾名丹,乃燕國公子。”
燕丹?這人薑珂知道,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都老出名了。
就是找人刺秦王的那個燕太子丹。
薑珂看向燕丹,眼神中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想,以後有機會一定想辦法刀了你。
莫名地,燕丹感到一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