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時常外派出差、因而時間觀念錯亂的腦袋而言,起床是件苦差。
然而早已習慣的阪口安吾還是在沒有陽光和沒有鬨鐘的前提下主動醒來。
他才睜開惺忪的睡眼,就在第一時間確認房間內是否存在異樣。
身為黑手黨臥底兼精英情報人員,安吾穿過鉛彈橫飛的戰場,也見過觸目驚心的黑暗,遇到再不合理的事也不會手慌腳亂。
除非是一覺醒來頭頂上有張臉正在觀察自己這種情況。
“……”
安吾伸手在眼睛下方揉了揉,但是清晰到過分的幻覺並沒有消失。
接著,安吾勉強使用不知為何開始跑出BUG的腦袋思考。
他試著從利害關係的角度去分析對方展開如此行動的動機,然後他很快得出結論:無法分析。
以及,根本不必強迫自己跟上對方思路的答案。
“……你又在乾什麼,紅理。”
在三年的時光中從初中生成長為高中生的栗發少女,如同鑒賞一幅名畫般頻頻點頭。
“聽說人在睡覺時表情會變得放鬆,和平時的自己完全不同,不得不說,這反而有種特彆的魅力,就連平時感覺快要猝死的安吾都惹人憐愛起來。”
三年前就已經在女初中生的身上學會適當放棄會更輕鬆,由此獲得間歇性耳聾技能的安吾用快要死掉的眼神盯著從上方凝視自己的女高中生好一會,開口說道:
“我不會讓人接近到這種地步都沒有察覺,你到底做了什麼?”
“人類也好,動物也好,識彆外來物的方式有很多種,而感覺恰好是最朦朧的一種。”
紅理豎起一根手指,讓安吾的被子毫無重量地飄了起來,而雙手還在抓著被子邊緣的安吾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兩條手臂就已下意識地擺出了防護的姿勢。
殊不知這一幕看起來有多像發現自己被色狼偷窺,安吾像個大小姐一樣雙臂交叉護住胸前,千言萬語在頭腦裡盤旋,但卻混亂到無法言語。
“看來你是不穿睡衣就無法安心入睡的類型,和我想的一樣呢。”
女高中生放下被子繼續說道。
“回到剛才的話題,人類是通過五感來感受外來物,但在睡眠狀態,最能發現異樣的眼睛會被封鎖,因此感覺器官就隻剩下耳朵、鼻子和皮膚。通過剛才的事件你也應該發現,和會在假期掀開你的被子把你從床上拖起來的媽媽不同,我用念動能力移動物體可以不發出聲音,不產生感觸,並且沒有氣味。”
“畢竟異能力是意念的延伸,可以改變現實並不受物理規則的約束。”
“比起意念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更喜歡稱其為憑空生成的力場,不過這邊的異能開發粗暴得像是把導彈當做棍棒揮舞的原始人,我也隻好接受自己也是原始部落的一員了,幸好還沒落到圍著火堆求神拜鬼的處境。”
紅理發出莫名的感慨,這讓安吾隻能猜測,她出身的機構在異能研究的領域一定有著獨樹一幟的成就。
不止港口黑手黨的途徑,安吾還曾動用異能特務科的權限調查過紅理,可是栗色頭發琥珀色眼眸的女初中生的照片沒有登記在任何一所機構或者組織中。
(她到底來自何處?)
正當安吾思考這個困擾了他三年的問題時,女高中生的科普講座還在繼續。
“在業界,也是有著所謂的感受到具有殺意的視線的說法,你們好像也把這歸為直覺或者經驗,不過在我看來,這是由於劇烈的情緒導致體內的激素波動,產生了很難感覺到的氣味的變化吧。氣味在識彆外來者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回到很久沒有回到的家,會覺得懷念和不適應,不過隻要待上幾天就能找回平常的感覺,這也是已經習慣的氣味在發揮作用哦。”
“……你想說相似的氣味可以降低警覺心是嗎。”
“不止是陌生人,家人也是如此,剛出生的幼貓需要讓母貓熟悉氣味,才能不被肉眼無法鑒彆血緣關係的母貓丟棄,而能夠根據長相做出血緣鑒定的人類,也是在熟悉氣味的過程中和妻子或者丈夫親近起來的哦。”
“這樣就有一個問題。”
安吾移開護在身前的雙臂,一隻手托住了下頜。
“?”
“你到底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沾上了相似的氣味,你先前說過,你的念能力本身並不能給你增加氣味對吧。”
“……”
女高中生的表情不太自然地變幻了一下。
她一隻手握拳擋住嘴唇,輕咳了一聲說道:
“揭、揭露魔術的訣竅是不會給人帶來幸福的,像潘多拉的魔盒這樣打開就會引發不幸的盒子到處都是,你總不會逐一打開去看裡麵裝的是哪種災禍吧。”
“但是災難不會因為被關在盒子裡,就能和貓一樣生死難測。”
安吾從床上起身,轉頭看向紅理。
他沒有任何意外地看到女高中生隻以一件極其眼熟的男性襯衫包裹住全身,光潔的雙腿從襯衫的下擺延伸而出,暴露在清晨尚寒的空氣中。
“……”
安吾坐在床上不再說話。
他的視線緩緩上移,盯著天花板看個不停。
他的手慢慢伸出,抓住被子的一角,將被子往男友襯衫打扮的紅理的頭上丟去。
“哇啊……安吾的濃度一下子超標了!”
趁著紅理被被子蓋住腦袋,像萬聖節的鬼怪一樣極力掙紮時,安吾翻身下床,從椅子上撿到了她掉落的裝備。
紅理到底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做了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安吾拒絕思考。
大腦凍結的他隻是麻木地撿起一件短袖上衣、一件無袖針織衫、一條灰色百褶裙和一條安全褲,並在紅理從被子山的山頂露出臉時,將這些全部丟到她的腳邊。
“穿上。”
說出這句話的安吾感覺全身異常疲憊,他的全部力氣似乎都被眼前的女高中生帶去了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