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撿了個案源,還是個不缺錢的主兒。
高興了一下午的陳麥回到出租屋後,為了讓委托人滿意,也為了不丟梁玲的臉麵,加班加點地審查合同,草擬起訴狀。
空閒之餘,她也在網上搜了搜寧維這個人,年紀同她差不多,但進入娛樂圈的首部戲就已經讓他小有名氣,不僅接到了四五個代言,後續似乎還有導演向他拋出橄欖枝。
而她也看了幾眼這部大火的劇集,心道怪不得寧維粉絲要比男主多,除了長得帥,演技確實要比裡麵的人都好,何況他又有深情男二這個身份的加持。
說實在的,要是她作為女主,她也愛寧維。
隻是她不大明白,這人明明處在事業上升期,不過是品牌方未能嚴格遵守合同條款上的肖像權使用範圍就把人家給起訴了,這番操作著實令人費解。
畢竟想火的明星恨不得放眼整條街的廣告牌都是自己。
疑惑歸疑惑,陳麥還沒忘記寧維可是他的委托人,她怎麼能指責委托人的不是?
然而就在她一邊看劇,一邊享用外賣時,寧維找她做代理律師的真實意圖暴露了出來。
看著乾乾淨淨的對話框蹦出這麼一條消息,陳麥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她絞儘腦汁地思考棕色卷發的朋友究竟是誰時,葉星芒的電話打了進來。
好看的臉配上柔順的卷發,紮眼的頭像映入眼簾,陳麥恍然明白過來。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在按下接聽鍵的同時大罵出聲:“好你個葉星芒!拿我律所當相親中介嗎!”
河東獅吼般的聲音穿進耳廓,將正在悠閒敷麵膜的葉星芒驚得跳起,險些嚇沒了魂。她狼狽地撿起地上的手機,不解地問:“麥麥,你做什麼啊嚇我一跳!吃槍藥了?”
“吃槍藥!”陳麥氣得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對著聲筒大喊,“我倒是希望我吃槍藥了!”
她心中堵著氣,驀地坐在床上抱怨:“你不是不知道梁律這個人對待工作有多認真。我還以為是我的能力得到梁律認可,她才會把油水這麼足的案子放心交給我做,可是……”
“可是什麼?”葉星芒雖然對陳麥莫名的怒氣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地聽她講著。
“人家客戶找我做律師根本不是因為我能力好,而是我有個。”陳麥死死盯著寧維發來的消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棕色卷發的朋友!”
“棕色卷發的朋友?”葉星芒大咧咧地問,“誰啊?”
“還能是誰!”陳麥默默翻了個白眼,“是你。他就是想認識你!”
葉星芒又不解起來:“誰想認識我?”
陳麥再次翻白眼:“還能有誰?那個明星,寧維。”
聽到電話那頭驚呼一聲,隨後又傳來細碎的笑聲,她沉下臉:“現在想認識你,緊接著就要和你交朋友,然後就是和你談對象……”
“小芒。”陳麥麵無表情,“你還說你沒有把我律所當相親中介?”
察覺到她語氣中流露出的氣憤,葉星芒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妥。但兩人能成為朋友,不得不說是臭味相投。
她清了清嗓子,下一刻就將身上的鍋丟了出去:“麥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給你送案源你都不願意。你要這樣說的話,那我以後不給人介紹你了!”
葉星芒的話通過聲筒傳了過來,猶如當頭棒喝,陳麥當即從所謂的自尊心中清醒,討好她:“彆呀芒姐!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這種好東西不得多給小妹來點?”
能力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案源和錢啊!白花花的銀子誰不喜歡,而且她現在可謂是一貧如洗。
“芒姐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吩咐小妹做嗎?”陳麥一臉諂媚地問。
這回輪到葉星芒硬氣起來:“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你時間金貴到普通人消費不起了是嗎?”
葉星芒得了便宜就賣乖,但陳麥偏不慣著她,臉上依舊帶著假笑,緊盯手機屏幕,伸出手指摁了掛斷。
房間霎時安靜下來,陳麥才不管葉星芒會不會狂怒,現在她隻想一個人待著。
她揉了揉發酸的兩腮,頹廢地趴在桌子前,想起了小時候。
小鎮的房子都挨得很緊,每天早上她都能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而每當汽車的滴滴聲響起,她就知道領居姐姐的男朋友又接她去上班了。
那時候她總會趴在窗戶前,望著銀白色的四驅車在一團散去的烏黑尾氣中慢慢遠去。
說不羨慕是假的。
所以她時常盼著自己長大,幻想成年後的自己也會像鄰居姐姐一樣,有一份體麵的工作、有一個帥氣的男朋友,成為周圍人口中羨慕的白領精英。
現在她做到了,她在大城市的繁華地段上班,還有個在法院工作的男朋友。
可是現實哪會這麼美好而簡單。
真正的老虎,其實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在大學第一堂司法課的下課鈴響後,她也才意識到現實中的律師是不會像港劇裡那樣戴著假發站在法庭上唇槍舌劍,甚至用法條和氣勢壓製住所有人的。
經過了一整年的實習和到現在持證上班,她也漸漸明白不論哪一行,維係客戶為客戶爭取最大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老話說的好,錢能生錢,客戶也能生更多的客戶。
秉承著這樣的想法,陳麥毫不猶豫地將葉星芒的微信推給了自己最大的客戶——寧維。
同時為了證明自己在賣隊友的過程中還有點良心,她也告知葉星芒自己已經做足了媒婆的本分。
待發完消息,陳麥心中忽然悵然,將手機扔到一旁,整個人呈“大”字躺在床上。
燥熱的晚風悄無聲息地拂入房間,純白窗簾輕輕飄動,夜晚的上海比白日裡更加熱鬨。
嘈雜的大街在旁,百米外的音響音樂還是轟轟烈烈地衝進耳朵裡。陳麥出神地看著正上方將亮光鋪滿房間每個角落的吊燈,感到微微困頓,慢慢閉上了眼睛。
春日的天,娃娃的臉。
前一刻還是萬裡無雲,下一秒便大雨傾盆。
窗未關,細雨便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他們跑進綠植的土壤中、落到了陽台上、又打濕桌前的紙張。儘管如此,卻還是因為生命的短暫,不等人發現就已然消逝。
陳麥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費力地撐起身子,直等到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轉而變為清晰才起身去開門。
一打開門,颼颼穿堂風過,老式樓道的腐朽氣味伴隨著涼爽的風直衝她的麵門,將她驚得清醒。
“陳麥,是嗎?”身穿雨衣的快遞員手捧著包裹問。雨水順著他的肩膀絲滑落下,將水泥地麵暈染濕。
水滴環繞著眼前的人慢慢滲透地麵,在他腳邊形成了一個界限分明的圓圈。陳麥收回視線看向他,迷茫地點點頭。
“你的快遞。”快遞員將包裹遞給她,口中不停致歉,“實在對不起,前麵疫情壓了挺多貨在轉運點,送到這會兒才給你送過來。”
“沒事,謝謝你。”陳麥接過被他護在身前卻依然被雨水打濕表明的包裹,低頭看了眼快遞單。待她再抬眼還想問什麼時,那名快遞員卻早已離開。
伴隨著快步下樓的腳步聲,陳麥轉身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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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白的燈光照亮著整個房間,原本敞開的窗戶不知在何時已經被關上。
雨水不間斷地拍打著窗,狂風呼嘯著表達著不滿,它們時而聲大急促,時而緩慢低語,無不因被阻擋在外而抱怨。
陳麥坐在桌前,看著桌麵上擺放整齊地筆墨和宣紙,眼神呆滯又不解。
一陣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個噴嚏。
就在她起身拿外衣時,一張寫有字的紙順著她的動作從桌角飄到了地上。
陳麥拾起地上的紙,看也沒看便隨意地揉成一團,扔進紙簍。
然而她剛走兩步,卻忽然感到不對勁,將那團紙又從紙簍中拿了出來。
鋪平褶皺的紙,看著上麵寫的話,陳麥緊皺的眉頭就一直沒鬆開過。
對她來說,這幾日的怪事接連不斷。
先是桌上的那方硯台,她不記得自己買過它,手機上也沒有購買記錄;再是每晚入睡後,她總會夢到同一個人,甚至就連剛才不到半小時的小憩也能夢到他;最後則是這些快遞來的筆墨和紙,雖然有網購記錄,可她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怎麼會萌生出學習書法的願望。
最奇怪的,就是這張寫過字的紙。
寫字的人應該是在很緊急的情況下寫的這幾行字,字跡很潦草,甚至有些扭歪,上麵的內容更是讓人看得雲裡霧裡。
她不知道寫字的人是誰,也不明白這張紙是怎麼到她的手裡的,可不知怎麼的,她卻隱隱覺得這張紙很重要。
“救他。”陳麥念著紙上的字,感到不解,“就是救我自己?”
“為什麼要救我自己?”她將桌麵收拾乾淨,展開宣紙,嘟囔道,“我又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