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穿越】 白撿了個案源,還是個不……(2 / 2)

夢硯記 衡舒 7186 字 2024-03-29

似乎是忘了先前在心中細數的怪事,秉承著既然買了就用一用的宗旨,她學著網上教授的方法,滴了幾滴清水在硯台上,又小心地用墨條在硯台上打圈研磨,直到有烏黑的墨汁出來。

窗外雨點滴答作響,屋內暖光明亮照人。

陳麥手上不停地研墨,看到硯台上一個小小的黑點隨著她的動作漸漸向外擴大,大感高興。

伴隨墨汁越來越多,刺鼻難聞的味道也從鼻子直衝向天靈蓋,讓她想起了從前的時候。

因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情理之中地成為了大家口中所謂的“留守兒童”。

一直照顧她的,是那個黑發中摻雜銀絲,身子卻又硬朗到能連續跳一個小時廣場舞的奶奶。

大約三年級的時候,學校開設書法課,陳奶奶便帶著她去鎮上的書店買毛筆和墨水。那是她人生中的首支毛筆。

陳麥還記得,那時正是盛夏天氣,炎熱的太陽照得人直直流汗。閒暇時,陳奶奶會到院子裡的大樹下乘涼,她則會抱著矮凳坐在陳奶奶的旁邊,一邊舀著西瓜吃,一邊按照老師教的在畫畫紙上用毛筆練習“一”字,同時還會誇下海口向陳奶奶保證以後會把她頭上的白發全部染黑,讓她重回年輕。

聽到她的話,陳奶奶大笑起來,手握竹編扇子給她驅熱:“好,那我就等著我的小孫女,把我變年輕!”

雖然書法課很快結束,但她一直保留著陳奶奶買給她的那支毛筆。而小時候的承諾,也在陳奶奶幾個月前的離世後成為了泡影。

她心中有恨。

可除了無能的恨意,她什麼也做不成。

至於那瓶墨水,裡麵的墨汁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乾了個透底——陳麥打開聞了聞,乾嘔一聲。

還是算了吧,買的墨條至少還有點墨香氣。

她如此想著,順手拿起了一旁保存許久的毛筆。

雖然隻是在幾歲的時候學的書法,但強大的肌肉記憶卻能留存許多年。陳麥看著自己十分規範的握筆姿勢,不由暗暗自得。

隻是下一刻,她卻因下筆犯了難。

時間跨越十幾年,再度拿起毛筆,陳麥自然想慎重下筆。她搜腸刮肚,又思來想去,想要寫出個能讓她看起來有文化涵養的詞語。

隨著手機屏幕上代表分鐘的數字不斷變大,擊打窗戶的雨點也由急促漸漸變得輕緩。

直到舉著毛筆的手臂傳來酸痛感,聚在筆尖的那顆飽滿墨汁快要滴落,陳麥也終於想到了該寫什麼。

最後,她用力點頭,自信十足地在紙上寫下了“我是陳麥”四個大字。

……

已然到了深夜,外麵的雨聲雖然小到幾乎聽不見,卻依舊沒有想要停止的跡象。

隨著高樓一戶戶亮燈的窗戶驟然滅下,陳麥也舒爽地躺在床上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雨忽然大了起來。

天上的神仙猶如遭了洪災,慌忙將其傾盆而落。

天空電光閃,窗外雷鳴起,屋內的“滋滋”電流聲小而促急,床頭的燈光忽明忽滅。與此同時,桌麵上那張才寫過字的宣紙,也在黑暗的庇護下,慢慢消失。

當陳麥睜開眼時,看見了對麵的人。

她環顧四周,意識到自己又在做夢。在夢裡,她作為一個旁觀者,被迫看他的一生。

根據常識,做夢的人是不會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的,可她卻清楚地知道這是她的夢。她想,也許是因為這個夢做得多了,也就能意識到這是夢了。

陳麥環視著屋內,搖頭嘖聲。

方方正正的屋子裡除了一張破舊的床和一張桌子、兩條板凳之外,再無其他家具。而這間屋子的主人,也是她夢中的主人公,正端坐在老舊的木桌前,低頭習字。

紙糊的窗戶,極容易漏風。現在又是初春,天氣還沒有完全回暖,涼風吹進屋內,令陳麥不由得抱緊了雙臂。

她回頭看向桌前的人,隻見他僅穿著一層洗得發白的麻布衣,單薄的褲子也堪到小腿肚。

雖然桌案前的人正在忘我地低頭寫字,可微微發抖的身體卻還是暴露了他的感受。

儘管已經知道他家境有多貧寒,可每每見到他的這幅穿著,還有腳上那雙因多次刷洗而起了毛屑的布鞋,陳麥還是會止不住地歎氣,同情他的當下也感慨幸好自己生在了新中國。

這時屋門從外推開,一名頭戴巾幗,長相憐人的年輕女子端著清粥小菜走了進來。

陳麥又打量起了眼前這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瘦弱女子,一想到她用自己單薄的肩膀獨自扛起這個家,不由又在心中可憐起她來。

木門陳舊,一開一合都會發出吱呀聲。

少年聽到聲音,忙收起桌上的紙,起身從女子手中接過粥飯,卻將那盤帶有星星肉沫的菜推回給她,說道:“嫂嫂,我早上吃得多,隻喝些粥便好。”

年輕女子搖頭,又將菜放下:“嫂嫂做衣時吃了些,現下還不餓。小一,這菜你吃吧。你念著書,用腦累,要多補補才是。”

她說完,上前摸了摸床上的被褥,問道:“可冷?”

少年搖搖頭:“春日了,不冷。”

聞言,陳麥低頭看了眼他裸露在外麵、又凍得青紫的小腿。

年輕女子似是也不相信他的話:“過幾日嫂嫂拿到工錢,就買些布給你做衣裳。”想了想,她補充道:“多扯些布,再給你做套被褥,待回寒時也就不怕冷了。”

她左右看了看屋內,忽然往陳麥的方向走去。

少年正要說話,就聽她又說:“這窗子漏風,還需修補。明日嫂嫂去鎮子上買些麻紙回來糊上。”

“嫂嫂。”少年終於插上了嘴,“我不冷。再說,我拿從前寫過字的紙糊上,也能撐一撐。”

年輕女子聽後看向他,語氣十分不滿:“這怎麼行?那些字向來是你愛護的,如何能拿來糊窗?嫂嫂知道你如何想的,銀子的事你不必擔憂,麻紙不算貴,買得起。嫂嫂與你說過多次,家中的事你無需多管,你隻管好好念書,可明白了?”

少年“嗯”了一聲後便低下頭,光影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顯得瘦小又乾巴。窗欞的陰影遮住他的眼眸,卻恰巧能讓站在他對麵的陳麥輕易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難過。

瞥到少年無措撚搓的手指,年輕女子像是看到了什麼稀罕物,“咦”了一聲。

她剛要開口,屋外就傳來一個女人洪亮的聲音:“葉妹子,上工去了!”

“哎!來了!”年輕女子大聲朝外應了一聲,對少年囑咐道,“你用了飯,碗筷放到堂前即可。待我下工回來後收拾,知道了嗎?”

少年抿著嘴,垂頭應下。

屋門重新關上,這裡又變得安靜。陳麥看了眼前方正低頭用飯的人,無聲地搖搖頭,又繼續觀摩起這間屋子。

想到葉嫂嫂剛才的話,陳麥歪頭看向窗欞,上前伸出手感受了下呼嘯的風,又走到床前摸了摸薄如一片紙的被子。

最終,她歎了口氣,一句話點評這間屋子:“還真是家徒四壁啊!”

少年箸筷的手頓了頓,將青菜放入口中。

陳麥仗著是自己的夢,開始大膽起來。

她背手上前,又開始點評飯菜:“粥有些寡淡,好像還不是白米。這菜也是,都是些青菜根兒,肉沫星子還不夠塞牙縫的呢。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點我都吃不飽,他能吃飽就怪了。”

說著,她托起下巴仔細地看著眼前的人。

眼前的少年隻有十一二歲大,模樣可謂是清秀端正,好看得緊。雖然年少,但眉宇間卻又有著與這般年齡不相符的成熟。

想起夢裡他最終的結局,她微微撇嘴,為他感到不值的同時也不齒於他的做法。

少年低頭安靜地吃菜,陳麥則托著腮,坐在他的對麵,靜靜地看著他。

早春正午,盈尺之地,一桌兩人相對坐著,靜謐尋常。

金光透過紙窗的縫隙,如一排排螢火蟲,進到屋內便肆意飛動。

陳麥看著落在少年肩上的光,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抓住它。半空中,纖細手指擋住了光,她卻沒有絲毫察覺。

可能是之前的夢太過潦草,陳麥並沒有認真地看過這裡的人和事。

這次的夢比以往的都慢,也讓她能好好地觀察眼前的人。不知怎麼,看到眼前的清秀少年,她便不自覺地拿他和今天見到的寧維比較起來。而這麼一對比,她才發現原來麵前的人甚至比明星還要足夠好看。

於是,鬼迷心竅的陳麥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下一刻,少年手中的筷子倏然掉落。

竹筷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隻見唇紅齒白的少年愣愣地抬頭,看向陳麥:“姐姐,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