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驅鬼(一)】 “你是想給你家那……(2 / 2)

夢硯記 衡舒 4418 字 2024-03-29

談忠信依舊看著她,無聲搖頭。

他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單純,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清澈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絲欺騙。陳麥無奈歎氣:“這兒的性教育也太匱乏了,還不如我們那時候。你這孩子真是讀書讀傻了!”

她擺擺手,走出了房間:“你在這兒仔細想想吧,我去看看葉嫂嫂在做什麼。”

木門吱呀吱呀地響,“嘭”地一聲,隨著遠去的腳步聲而停止作響。

屋內安靜下來,談忠信提起筆,低下頭繼續寫著課業。

燭光微閃,他清秀的臉龐一會兒處在明亮中,一會兒處在陰影下。

直到一陣風吹來,將燭火熄滅,他整個人全然處在了黑暗中,但他卻並未感到驚慌。隨著筆墨落在紙上,他的神情未變,口中輕喃:“我隻知道,她永遠都是我的嫂嫂。”

**

陳麥走出了屋子,來到堂屋前,看見了葉嫂嫂。

灶上的籠屜冒著熱氣,柴火劈裡啪啦地響,一個孤獨又安靜的背影正正對著大門。

一盞燭燈照不淨整間屋子,自然也顧不到葉嫂嫂的身後。陳麥看著她單薄的身影,看到地上斜斜的影子,突然覺得很淒涼。

聽到葉嫂嫂發出歎息聲,她躡手躡腳地上前,沒走兩步卻又意識到眼前的人根本看不見自己。

於是她直起後背,沒了剛才的做賊心虛,大搖大擺地走到桌旁坐下。

燭光下,她看到葉嫂嫂打開一個洗得發白的荷包,又小心翼翼地將裡麵的東西倒在桌上。

緊接著,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音響起,一枚枚銅板和碎銀也映入她的眼簾。它們很快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又在葉嫂嫂纖瘦的手指下,慢慢地移到另一旁。

陳麥托著腮,饒有興趣地看著葉嫂嫂數著銀錢,直到她將最後一枚銅板也挪了過去。

“十五兩八錢。”葉嫂嫂看著桌上的這堆銀錢輕歎一聲,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從角落裡的一塊磚後麵拿出一個用黑布包裹著的東西。

油燈照亮的區域下,黑布緩緩打開,露出裡麵一對小巧的珍珠耳環。

金絲纏繞成了一個鏤空的網,將潔白無瑕的珍珠輕輕包裹住,既沒有遮掩珍珠本身的光彩,又給它增添了幾分璀璨。

這麼好看的耳環,陳麥卻從來沒見到她佩戴過。

“加上這個,應該夠了。”葉嫂嫂說完,又歎了口氣,“大師是能請來了,貢品也能買到,可這年齡相仿的同性子,又該到哪裡去找呢?”

大師?貢品?年齡相仿的同性子?

看到葉嫂嫂精打細算的模樣,陳麥眉頭輕蹙,不懂她話裡的意思。

幾日後,當看到身披嶄新道袍,頭戴道士帽,背著桃木劍,黑須直直垂到胸前的中年男人時,她才明白葉嫂嫂的用意:大師,是來給談忠信作法的;貢品,是擺法壇要用的;年齡相仿的少年,是來引誘惡鬼的。

陳麥抱胸哼笑:“惡鬼?什麼惡鬼?這裡哪有鬼?”

談忠信指了指她,非常實誠地說道:“姐姐,是你。”

“什麼?”

看到陳麥不可思議的表情,談忠信點點頭,重複了一遍:“姐姐,那個惡鬼,就是你。”

他低下頭,神色愧窘:“忘了和姐姐說,姐姐離開的那段時日,嫂嫂請郎中來給我瞧過。想必是嫂嫂瞧見了我與姐姐說話,以為我生癔症,這才又請了道長作法。”

聽完他的解釋,陳麥呆若木雞,原本自信抱胸的雙手也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這時屋外傳來了敲門聲以及葉嫂嫂催促的聲音,談忠信連忙朝外應了一聲,又看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人,擔憂地問:“姐姐,怎麼辦?那個道長會不會真的將你收了?”

陳麥回神,不自信地說道:“應該不能吧?”

自小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又學了七年中高等教育的陳麥,是個實實在在的無神論者,當然不相信這世上有鬼神一說。

可她看著自己現如今身處的地方,信奉幾十年的唯物主義大廈忽然開始在心中搖晃。

“什麼道士什麼作法,全是封建迷信,都是騙人的。”

為了堅定內心的信念,陳麥暗暗握緊拳頭,打開門衝了出去,“我倒要看看那鬼道士作什麼妖!”

……

徐鯉生於富庶之家,是談忠信兒時的好友。隻不過與他不同的是,徐鯉一家都在那場倭寇入侵中有幸活了下來,也並未損失多少錢財。

在聽說談忠信被惡鬼纏身,作法期間需要有年歲相當的人在一旁引誘出惡鬼時,儘管遭到了家中父母反對,他還是二話不說地應了下來。

臨走前,他朝一臉擔憂的徐父徐母擺手道:“放心吧。沒有惡鬼當然好,如若真有惡鬼,以您兒子的體魄,也定能鎮住它!”

然而,在他站在談忠信房門前準備抬手敲門時,驀然從內打開的屋門和迎麵而來的一陣冷風讓他感到陣陣戰栗。

他看到站在窗前的談忠信,又抻頭往裡瞧了瞧,發現屋內除了他便再無旁人後,頓時有些後悔。

悔不該說大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