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還在飄零,風依然平靜。
夜晚,萬家燈火時。
這時候的人們應該在做什麼?
女人應該在哄睡孩童,男人應該在修葺庭院,學子應該在懸梁刺股,老輩應該在屋前乘涼。
月光淒迷,給山間村落罩上一層朦朧的薄紗。
夜晚應該像一汪潭水,寂靜而安謐。
可是美玉有斑點,月少在中天,這世上,偶爾也可以有不應該。
**
小村莊。
寥寥燭光中,普普通通的夜晚,
——吵鬨聲衝破天際。
熊熊火把照亮夜空,常年清靜的屋院門前,第四次擠滿了人。
小小的院子中,兩方明顯對峙的隊伍在僵持著。
枯葉打著圈兒落下,風靜靜地沒有聲音。
所有人屏息靜氣地盯視著彼此,各自暗暗握緊手中的作戰工具,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似乎“戰爭”一觸即發。
忽地,樹葉如海浪一樣地搖蕩,地麵的葉子開始向上飛揚。簌簌風聲響起,青藍色的火苗劇烈晃動,在黑暗中迸發出點點星火兒。
當火焰舞動綻放的時候,一聲厲叱響徹夜空,徹底打破了片刻的平靜。
“讓開!”年輕姑娘紅著眼,怒喝道。
於是寂靜消失,吵嚷聲再起。
“憑什麼讓開!”
“你將葉娘子家砸成這模樣,還想走?”
“欺負我們寶元村的人,就是欺負我們所有人!”
“我們就是要攔住你們!”
“今晚你們彆想走!”
“對!誰都彆想離開這裡一步!”
原本在談忠信的袒護之下,雲間等人可以順利離開此地。然而他們剛踏出院子,寶元村的村民卻突然出現攔在他們麵前。
村民們浩浩蕩蕩地來到這裡,憑借滿腔怒火和鋒利的農具,硬是將雲間等人逼回了院子中。
可當明亮的光充溢紛雜小院,陸續走進院中的每個村民臉上沒有初次齊集時的好奇,也沒有後來的豔羨和喜悅,唯有看到院子被砸的一塌糊塗、鬨事者卻理直氣壯的憤慨。
所以儘管年輕姑娘的臉龐微微紅腫,潔白脖頸上還殘留著掌印,淺色褂裙因為受到撕扯而變得皺皺巴巴,甚至衣袖連接處被人撕開一道明顯的口子,他們也隻當沒瞧見。
“葉娘子和她家小子向來本本分分,從不招事,也從不惹事。如今你這小丫頭二話不說將這兒砸了個遍,還想一走了之,我們豈能讓你如願!”人群中,有村民說道。
顯然他們來得晚了一步,未能聽到雲間泣血般的控訴,也不知事情來由。
“他們還想打人呢!”
王大姐小心翼翼地扶著身邊的人,回想起先前聽到的餘嫂子所言,指著雲間等人,大聲指控,“真真是一群無賴!葉妹子如此柔弱,你們竟也不放過!若非我們來得及時,恐怕是要出人命呐!”
“對!”有村民附和道,“就是一群無賴!”
“土匪!”
“強盜!”
此刻人群沸騰,你一言我一語地,無不在指責著他們。儘管其中有人未曾開口附和過一句,可看到葉嫂嫂麵容蒼白的羸弱模樣,也暗自握緊了手中的斧頭。
“你們!你們這群人——”
雲間氣憤地看著眼前這些愚昧村民,爭辯反駁之言欲脫口而出。
這時有一位家仆及時阻止住了雲間,在她身邊小聲提醒道:“雲間妹妹,咱們今兒是偷偷出府的,老爺和小姐都不知曉,不宜再多事了!”
此話如懸崖勒馬,令險些釀成大禍的人猛然一震,頭腦清醒過來。
她恨恨地回頭望了眼堂屋門前的兩個人,內心憤恨不減,替袁芷蓉感到委屈的淚也不止,卻隻能咬住下唇,不敢再多言。
“你們……到底想如何?”她放下了先前的傲氣,語氣卻仍然倔強。
火光晃動著,映照在了年輕姑娘的臉龐上。
青藍色的火舌在瘋狂跳躍著、搖擺著,實在虛幻。
可陳麥站在堂屋門前也看得清清楚楚,有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飽含著隱忍和不甘,從清秀的臉龐緩緩滑落,在火光的映照下搖搖欲墜,然後消失在黑暗中。
她明白,雲間是不想逞一時口舌之快而讓袁芷蓉陷進流言蜚語中。
她也不明白,是什麼能讓她心甘情願的忍氣吞聲?
是階級差異,是主仆情誼……
還是現實的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