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芙蓉夢,依稀還是年少時,雖睡得甜美,卻也不踏實。待到卯時,聞見堂外林子裡的鳥聲嘰喳便再也睡不安穩,披了件淺藍撒花薄紗寢衣起了床。
紫硯、婼水、音沐、瀲月等早早地等候在房門外,見我睡醒便端了清水服侍我梳洗。今日亦是新進宮的宮嬪覲見皇後及後宮妃嬪的日子,因著是第一次覲見,宮人們絲毫不敢怠慢,秋日穿的錦衣羅裳掛了滿滿兩個雕花紅木大櫥,梳妝台上皆是胭脂水粉,珠花發簪,就是那簪於發間的花也還新鮮得沾著露水,嬌豔吐芳。眾人們四處忙活著,卻是有條不紊,唯恐因自己疏忽而使主子被彆人比了下去。
我對著菱花鏡仔細地均了麵,掃上淡淡的玫瑰色胭脂,又畫上了柳葉眉,點了口脂,襯得皮膚越發嬌嫩。
紫硯走至我身後,問道:“今日小姐梳什麼髻?”
微微想了想,道:“尋常宮嬪的如意髻就好。”又擇了一對點翠嵌珍珠含芳簪,一副珍珠耳墜,配以白玉蒲鐲,合著規矩,又不失身份。緩緩走至衣櫥旁,婼水也陪著挑衣裳,選著選著便挑花了眼。最後擇了件淺紫藍繡著並蒂同心花紋的宮裝,大方也不顯招搖。
由宮人攙扶著出了墨韻堂,綺纈已在絳雲堂外等候,隻見她身著淺桃紅花裳,髻上彆一朵開了極好的杜鵑,又墜了一個珊瑚朝珠在髻邊,暖意綿綿。她見我出了堂,曼步走了過來,拉著我的手道:“姐姐讓妹妹我好等。”又仔細地看了我的裝束,淺笑著壓低了聲音道:“姐姐好是淡雅,今日覲見皇後,寵妃皆在,我們二人還是謹慎為好。”
我點了點頭道:“妹妹的話做姐姐的怎麼會不明白,你我二人小心應付著便是了。”說罷,攙著音沐的手上了步輦。
不多時,便到了皇後娘娘的鳳雎宮,走至曦華殿門口,就有公公通報:“蘭熙宮林嬪小主和江美人到——”
我按著步子穩穩地走進殿中,殿內已有五六位新進的宮嬪到了,應貴人、胡才人等見了我行了個平禮,和她們一番客套後,我按著身份位次擇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一盞茶的時間,十二位小主都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在宮中得臉的妃嬪也都上了座。隻聞得一串珠環叮當,羅裙窸窣,皇後已從後殿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七八名宮人。皇後身著正紅鑲金邊雲鳳紋宮裳,頭戴金鳳頭步搖,金牡丹折枝發簪,飾以金絲小圈紅瑪瑙耳環,被眾人簇擁著上了座。
我等急忙跪下請安道:“恭祝皇後娘娘金安萬福。”
皇後雍容端莊地抬了抬手,微笑道:“眾姐妹不必客氣,大家都免禮吧。”說罷,眾人依禮起身坐回原位。
皇後身邊的公公魯福德又引了我等十二位新晉的宮嬪給皇後,向皇後行叩拜大禮。皇後微笑著,一一仔細地看過了,道:“如今宮中又熱鬨了,各位妹妹可要儘力侍奉皇上,為我大夏朝綿延子嗣嗬。”
眾人依言答應了,參見過了皇後,又向坐於皇後身邊的賢妃與沅妃請安。抬眼看去,沅妃很是柔婉,雖無驚豔之貌,但眉眼間滿是和氣;而賢妃則端莊嫻雅,舉手投足間似一塊和田玉,雅致非常。
正說著,門外傳了通報聲:“藝妃娘娘到——”隻見一抹淺金色閃過眼前,卻是一位極豔麗的女子,她朝著皇後淺淺福了福,道:“嬪妾參見皇後,皇後娘娘萬安。”未待皇後開口,藝妃已然起身。
當真是尊貴無比,傲氣橫生,我暗暗想著。
早聞得藝妃虞絮嵐多才多藝,頗得帝寵,然生性漠然,不喜與人結交,又生的一股傲氣,宮中妃嬪與她往來甚密之人亦不多。然百聞不如一見,今日見得方知其傲氣漠然之深。
皇後怔了怔,轉而又微笑道:“想是昨夜皇上又宿在妹妹的歆樂宮,妹妹辛苦了。”說著便讓藝妃坐於右手之下,藝妃點了點下頜,便依著坐下了,再不言語。
待她坐下,我方將她瞧仔細了。一雙丹鳳眼高高揚起,鼻子秀美而挺,身段婀娜。麵燦如春華,皎如秋月,有說不出的傲氣,果然有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
皇後微微側身,向藝妃道:“這十二位妹妹便是皇上新晉的。”說著又讓我等向藝妃行禮。
藝妃隻是隨意的撥弄著自己的景泰藍雕金花護甲,待我等行完禮,亦不苟言笑,隻是擺擺手道:“起來吧。”便似事不關己般高高掛起,我與綺纈小心地交換了個眼神,不敢言語。
皇後端過一杯茶喝了,微微抿了抿,道:“過些日子便是太後的五十大壽,宮中上下將這事操辦的如火如荼,就是皇上這幾日也著急得緊,大小事項都親力親為,要替太後辦一場熱鬨的壽宴。皇上的意思是雖然是個家宴,但絲毫也馬虎不得,讓眾姐妹好生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