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著了一身紅色折枝花卉扣立領衣裳,配著同色的繡花綾裙,正嫻靜站於君煜身邊。
我心裡微微一愣,倒是她先對我柔婉一笑,問一旁的安真:“不知眼前這位怎樣稱呼。”
安真姑姑是從小便服侍皇上生活起居的老宮人,皇上與她感情親厚,因此在太後麵前也很是得臉。
安真向我福了福,恭敬道:“小主吉祥。”又對他們道:“這是柔佳宮的洛芬儀。”
唐小姐便輕輕向我一福,倩笑巧兮,隻覺笑魘俏麗若三春之桃。她輕啟朱唇,道一聲:“洛小主好。”
我心下有一瞬不安,但很快便平了平心跳,微笑虛扶了她一把,道:“不必多禮。”
然而當觸到她纖纖玉手時,到底是不自然地略略縮回了手。她尚未發覺,隻輕輕拉了一旁的君煜,他便依著規矩行了臣子之禮。
一時三人略有尷尬,我便笑問:“可是易少夫人麼?到底是百聞不如一見,才從太後那裡來?”
她俏臉微紅道了聲是,又言:“才向太後問過安,自婚後也未拜見過太後。”
我嘴角揚了揚,隻淺笑:“我還未來得及祝少夫人新婚大喜。”
說著便從衣帶間解下一塊雕雙纏枝果紋翡翠佩飾遞與她,道:“小小賀禮,不成敬意,少夫人不要嫌棄了好。”
那是自幼便戴的玉佩,其中分量君煜自然知曉。
然而,他順手摟過她,輕輕地拉回了她的手,道:“婧頤,不可以收小主這樣貴重的禮。”
而唐小姐,便伸手也不是、縮手也不是了。
這樣親昵的動作隻叫我將笑意凝在臉上,尷尬遂又加了一層,道:“這原也沒什麼,易將軍男人家總是要顧及這樣許多,可是嫌棄我的禮太薄了?”
於是她輕輕伸手接了,道:“那多謝小主,婧頤也非這樣守俗禮之人。”
邊說邊看一眼君煜,似有詢問之意。
他隻好恭敬作揖,道:“謝小主。”
唐小姐輕輕將玉握在手中,笑道:“顏色很通透呢,小主費心了。”
她性格伶俐,又帶著些小女兒家的羞澀,與外界傳言的嫻靜雖不十分相似,但亦有名門閨秀之範。因著是新婚之喜,整個人便從內而外滿滿地盈溢著歡喜與淺淺的赧然。這樣的新婚燕爾對於我來說,自是夢寐也求不得的。
我暗自問自己:傷感麼?隻將如花淺笑漾在臉上,兀自答已是晚了。說好不會再傷心了,可是為什麼眼裡還有瑩瑩閃爍之物,如此,該要如何收場……
這樣的相遇,隻該掩藏好自己才對,若是露了半分端倪,而他,又會怎樣想?我最害怕的那段回憶,隻在心裡隱隱作祟,翻動著如波似湧的不平息。為什麼,還要讓我再知道你的音訊……
然而,我隻輕輕地揚了頭,假裝瞧了瞧天色,將淚意收儘了眼底,再看他們時,已是嫣然:“快近午時了呢,可是要出宮去?”
正這樣說著,遠處有內監喚昭貴嬪吉祥,回眸望去,她正迤邐而來,於是複又同眾人向她行禮。
昭貴嬪笑著看我一眼,道:“這樣熱鬨呢。”
我依禮欠身,微笑答:“嬪妾也不過是偶遇易將軍與婧頤。”我顧慮著後妃同前朝臣子見麵終究不妥,而昭貴嬪亦非尋常人等。更重要的是……這樣的遇見隻讓我愈加傷心而已,怕露了端倪,便遲疑著要走。
昭貴嬪看了他們一眼,笑道:“恭喜易將軍新婚大喜,真是天作之合呢,讓本宮看看。”遂眯著眼睛仔細瞧了,掩了絲絹對我笑道:“易將軍與他夫人的眉眼這樣神似,以後定都是有福之人。”
我的眼光似柳絮拂過,含笑看了一眼,果然,是這樣的相似。若有命中注定,或許這便是了。
她有些尷尬,隻挨了君煜更近一些,羞澀道:“娘娘說笑了……”
而君煜則淡淡一哂,伸手牽了她,道:“借娘娘吉言,本想再多說幾句,然而臣實在不便在後宮之地逗留多時……”
遠遠地正好見婼水抱了貓兒過來,我於是含笑道:“嬪妾尋著那小東西了,恕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