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喧鬨翻騰,眾人趕至靜姝宮,連在書房商議朝政的皇上亦放下手中要務,前來探視。
“瑜選侍怎麼樣了?”皇上形色匆匆,一入門便急問道,身後則跟著一溜內監,因他忽然的停滯而險些撞到一起。
皇後起身扶他坐下,他一擺手道不必,皇後便也不勉強,隻道:“方才瑜選侍同臣妾們一起賞梅,坐了半柱香的時辰便見紅了。”
內室的門開了一條縫兒,皇上一個眼尖便逮到一太醫,問道:“好好的,怎麼瑜選侍說生就要生了?”
太醫拱手道:“回皇上,瑜小主原該再過十日左右才生,不知何緣故體內有大劑量的催產藥劑,又有用紅花的跡象,才使得小主出紅不止。”
他冷冷哼了一聲,負手道:“你給朕進去好好照料瑜選侍,否則讓太醫院的人都提著腦袋來見朕。”又轉身看著皇後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皇後將方才禦花園的事一五一十細細道出,他聽後思索片刻,道:“此事牽涉之人甚多,然而……”他環顧了四座嬪妃,接著道:“便是再多朕也會探查清楚,揪出這個作亂之人。”
群妃依依拜下,口中道:“請皇上明察。”
於是他吩咐了眾內監宮女對在場嬪妃宮女身上之物一一檢查,直至發釵耳墜、玉佩錦囊,無一幸免。
當差的李嬤嬤在我跟前輕輕一福,道:“洛婕妤、林貴人兩位小主吉祥,奴婢失禮,該是給兩位小主驗身了,小主們請隨奴婢往裡屋。”
我嗯了一聲,和苡姿同入屋檢驗,褪儘了珠釵擺到玉盤裡,又褪衣由李嬤嬤查看,足足看了一盞茶的時間方看完。
李嬤嬤笑著道:“兩位小主可出去了,隻是這些發簪首飾還需由太醫看過才行。”
我淺笑答:“嬤嬤依旨辦差,我等自然清楚。”於是轉身進大堂。
片刻,妃嬪宮女的一應首飾皆置入盤中由驗醫檢測。數名驗醫皆小心翼翼,每一物件皆要查看三四遍方敢放下。或輕嗅、或透光查看、或用藥劑,都是謹慎無比。四下靜寂無聲,隻有驗醫查看珠釵時發出的輕微觸碰之音,我瞧著驗醫驗妥我的物件方才鬆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一驗醫神色凝重地用銀鑷子夾了一根針,小心放入水中,浸了片刻又取一滴放入口中細嘗,最後斟酌許久方道:“回稟皇上,微臣覺得這針大有古怪。”
他巍然坐於座上道:“繼續說。”
“回皇上,這針可不是一般的針,上麵淬了上好的極濃的紅花汁,又有凝煉的益母草等汁液。益母草本是胎漏難產時用的,但小主尚未生產,一旦有這樣濃的益母草汁入體,很容易滑胎。若這兩味藥劑合在一起用,便很容易有出紅現象。而且這針構造也奇怪,並非實心,中間還有一條極細的縫,看來是儲汁液用的。”
他神色一泠,厲聲道:“這是從誰身上搜到的?”
初晴戰戰兢兢跪在他麵前道:“皇上,這是奴婢身上的東西。”
“你是誰?為何要害瑜選侍!”
初晴被他厲聲一喝,嚇得癱軟在地上,口中隻道:“奴婢在昭貴嬪宮裡當差,這針不是奴婢的,奴婢也從沒有想害瑜小主啊!”
他問道:“不是你的怎麼會從你身上搜到!還敢不說實話!”
初晴磕了一個頭,道:“回皇上,前頭賞花的時候瑜小主被椅子軟墊上的針紮了一下,奴婢替瑜小主拔了針下來,又覺丟在地上不妥,萬一再被小主踩著了就不好了,是以將針彆在了裙角。在場的娘娘小主都可以為奴婢作證。”
皇後頜了頜首道:“確實如此。”
皇上沉思著道:“如次看來,這針既是插在墊子上的,可見是有人蓄意為之。皇後,這椅子是誰搬來的?”
皇後不忍看了看沅妃道:“是沅妃。”
沅妃驚了驚,慌忙道:“這椅墊上如何有針臣妾真是不知,也不知是否有旁人想借著軟墊陷害臣妾。”
藝妃輕笑道:“是不知還是蓄意?這椅子可是從你沅妃宮裡搬來的。”
沅妃無力申辯,隻道:“臣妾一不得皇上隆寵,二無子嗣可依,瑜選侍的胎兒不能影響臣妾半分,試問臣妾又為何要害她子嗣?還請皇上還臣妾清白。”
藝妃冷笑一聲道:“為何臣妾就不知了,臣妾隻知沅妃姐姐是第一個服侍皇上的宮嬪,是先帝指給皇上的,沅妃姐姐將近三旬卻是宮裡資曆最深的妃子。或是姐姐年華將逝,或是害怕皇上將姐姐拋置腦後。妒忌嘛,畢竟這樣多年的情分。”
沅妃本是溫潤的性格,被藝妃如此一說也不免發急,急忙道:“皇上,您不要聽藝妃胡言亂語,她早想除去臣妾是以才這樣誣陷臣妾!”
皇上靜道:“確實,聽一人之言並不可信。黎貴人,你怎樣看這事?”
眾人不意皇上會有此問,而且是問一個才入宮幾日的嬪妃,於是都麵麵相覷、屏息而觀。
黎貴人輕輕一福,柔聲道:“嬪妾入宮不久,不清楚各位娘娘之間的事情,所以嬪妾不敢說。”
“朕就是要尚入宮不久的人來說,你且說你自己看到的。”
黎貴人一雙水杏眼輕輕掠過眾人,道:“回皇上,嬪妾隻記得仿佛是沅妃先提起禦花園綠萼梅開放之事,又說要遣人去宮裡搬椅子給瑜小主坐。其餘的……嬪妾不知怎樣說,也不懂怎樣說。”
我一聽這話句句都指向沅妃,心知沅妃是躲不過了。黎氏雖進宮不久,處處無害的模樣,但憑這番話我便知她實非一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