恵小媛見馮太醫正要同嬰素去抓藥,便仰著秀臉在皇上耳邊低語了幾句。她頤邊的青絲柔柔地彎成一個圈兒,像是才竄嫩芽兒的紫藤,由屋外的清風一吹,便輕撫在他的臉頰邊。從來沒有人敢在眾妃前與皇上細語,而偏偏她卻無事一般,仿若隻是敘著再尋常不過的話。我的指尖在這和煦春色中有一些些涼,像是觸久了寒冬的冰霜,帶著一點麻意。
皇上輕輕頜首,便喚住了馮太醫道:“去給靜小主把把脈。”
苡姿含羞坐在椅上,眼神遊絲般地飄至我這裡,像是春風,隻溜了一個圈又定在了他身上。
心底隱隱明白了些什麼,果然,方才神色凝重的馮太醫此時已眉間含笑,道:“微臣恭喜皇上,靜小主是有喜了。”
東邊的窗由細細的木棒輕輕支起,恰有一陣暖風吹來,惹得窗前的一簾湘竹如柳條兒拂動。四周寂靜無聲,良久他才緩過神,臉上已是溢著笑意,連道了幾聲好。
苡姿飛快抬眼看我,眼裡隻是歉意,然而更多的是喜悅之色。好似是被置入錦囊的梔子花,即便是用絲線密密地繡住,仍掩不住它的幽靜而甜膩的香氣。
皇上因皇後病重,對苡姿的身孕並沒有十分喜悅。大約是方才和皇後說話傷著心了,他隻是略表了關懷,便隨意指了個太醫照料苡姿和胎兒,又晉她為靜婉儀。倒是恵小媛因為和睦宮嬪之故,被晉為惠嬪。
如是,惹得昭貴嬪都輕聲嘀咕:“黎氏這招爭寵手段倒是高明,原還被蒙在鼓裡,現在方瞧明白了。她又哪裡真是關心靜婉儀,隻是巴巴地要讓皇上看見她的好。”
回宮的途中,我下意識地輕輕撫在平緩的小腹上,然而這樣微妙的舉動隻是讓我原本寂寥的心更是落寞。樹影婆娑,幽徑粼粼,餘我與影子共失意。音沐尾隨著我,亦不做聲。
春花的醇香隱隱嫋嫋,我輕聲自語道:“她方侍君三個多月。”
音沐柔聲道:“小主此時境遇讓奴婢不禁想起了一個人。”她知道我不願做聲便繼續道:“潤怡寧和貴太妃在先帝朝時寵冠後宮,那時的寧貴妃群芳難逐、天香國豔,受先帝隆寵十幾年,連先帝逝世前口中念念不忘的仍是寧貴妃。然而,寧貴妃得寵十多年並未誕下一兒半女,卻仍與先帝情誼篤深。由此可見育下子嗣固然能得聖寵眷顧,然若無子息仍蒙聖恩,可見其情之真。”
我默默道:“古來帝王並非全是用情至深。”
她替我拂開幾絲垂下的柳枝,道:“也總有例外不是麼。”
我心思雖然仍未解開,但亦回之一笑,苦澀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