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擺滿了銀炭取暖,直熱得一室如三月春意,暖暖的烘著時令瓜果沁出清馨香氣,稍稍掩蓋門外熬著的苦澀湯藥味。
連綿不斷的苦痛咄咄逼人得束縛著我,我痛得身子蜷曲如彎弓,方才隱忍許久,此時卻再也忍痛不住,隻覺得痛楚四麵八方地壓迫著我,於是將雙膝抵著一陣陣發緊的小腹,痛楚卻並未減輕半分,額頭淌下一行行豆大的冷汗。
他拿過帕子,為我一次又一次拭乾,不忍道:“是朕讓你受苦了。”
我握著他的手,已是無力言語,隻是默默哼著搖首。
宮中產婆羅氏年長穩重,曾接生無數經驗老道,此刻她已被招入殿內,隻見她蹙了蹙眉道:“娘娘初次產子,血與胞漿均未下,怕是要耽擱一陣子。娘娘現在切不可用力太早,怕兒及母力已乏。”
我懼怕有所不測,艾艾懇求他道:“臣妾隻有妹妹苡姿一人,懇請皇上喚其進殿。”
現下隻有醜時,我隻怕苡姿還未得到消息,今日若是有個萬一,我也好有所托付。
果然他眼裡大不忍,急忙道:“不許胡言亂語,朕這就召她來。”
陣痛如同暴風驟雨下的驚濤駭浪,一波又一波地向我撲來,讓我不得半刻喘息,痛苦難耐時不由低低沉吟。
羅氏動作嫻熟地撫摸按摩我的腹部,安撫道:“娘娘隻管調順氣息,不可竭力大呼,以免消神耗力。”
我元氣虛弱,覺胎兒墮墮卻始終不下,精力如瓶中沙漏般一點點耗儘,我緊緊拉扯著床上的錦被,攥得十指發白,痛得隻想哭:“為何這樣久?是否胎兒有所不妥?”
羅氏亦發急道:“隻怕胎位不好,娘娘臉色發白、神氣怯弱,怕是會橫生逆產,兒轉未逮。”
皇上聽了臉色一驚,連聲音也微微顫抖,急呼道:“宋太醫,你快給朕想辦法!”
宋子默擦一擦額頭的汗,臉色不好,道:“微臣先為娘娘加服一副催生四物湯,調養元氣。”
皇上焦灼道:“還不快去!”
我後背的冷汗一涔又一涔淋濕衣衫,膩在軟如雲端的被褥上,我絮絮輕語:“苡姿怎麼還不來?”
正說著,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闖進來一位披著單薄蜜合色合歡花紋坎肩的宮嬪,不是苡姿又是誰。
她來不及束發,雲鬢垂肩,錦衣素袖間夾帶著淩晨微淩的寒意,疾步奔至我床前,還未開口,一行淚已是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