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塵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陽光從身後的落地窗射過來,在豪華的辦公桌上投下&陰影。
早例會,對下級主管交代一天的工作安排及內容,例行過每天一成不變的,相對於一天中最忙亂的時段後,終於空閒下來。
於此相應的,隨著工作上瑣碎的繁忙的逐漸隱退,心裡想起這兩天的事情,卻更是煩躁了。
毛封在用他自己的方法表達他的不滿。
念及如此,秦尚塵重重地歎了口氣。
心裡怎麼可能一點都不難受,這麼多年來,毛封的身與心都是他的,從未改變,秦尚塵從不懷疑自己在毛封心目中的地位,他的縱容,使得自己毫無節製的飛揚跋扈。
然而昨天,秦尚塵知道,毛封這隻一直溫順的小兔子或許真的是忍無可忍了。
卻依然是舍不得咬他,所以這隻兔子,咬了自己。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選擇的這種方法是一把鋒利得泛著可怕寒光的雙刃劍。
於是此番過後,二人皆傷。
秦尚塵明了,自己不是沒有自製力,遇事慌張又狂亂的毛頭小子,否則他怎麼會單憑自己的力量在這鉤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殘酷社會中扶搖直上。為人處事八麵玲瓏,不該發怒時絕不發怒,對於控製自己情緒這等小事早已練就得爐火純青,利用各種真話或者謊言來安撫彆人的情緒,使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亦是易如反掌。
然而昨夜,看到毛封居然與彆人共赴雲雨,自己的理智就像是繃得太久了的弦,“磞”的一聲,就斷了。
驚詫也好,懷疑也罷,當時自己的腦海中隻有幾個字不停地盤旋“他怎麼可以……他又怎麼敢!!”
秦尚塵沒有手下留情,兩人發生激烈衝突的情況不止一次,然而以往的許多次加起來,都沒有這次毛封給自己的衝擊力與震撼力大。
像是中了某種神秘而不可抗力的詛咒,兩人總是無法平靜而安寧地生活在一起,於是屢次的回頭觀望,當初兩人激動而無法自抑的那一晚,兩人間第一次的肌膚相親——秦尚塵打了毛封的耳光,就更像是某種不詳的,令人生厭的預兆。
就這樣在永不停息的矛盾裡,帶著某種窒息而壓抑的幸福感生活下去。
焦躁地撫額,秦尚塵又重重地歎了口氣,漂亮的劍眉也有些急躁地向彼此蹙過去。
正在此時,手機響了起來。
“喂你好”
“表哥,是我呀,你在哪裡?”
“若梨?”
“對啊表哥,你在哪裡工作?我要去找你……”
若梨是姑媽家和自己同年的妹妹,大概是因為年紀相仿,兩人小時候甚是親近。這個妹妹自小對美術表現出對美術極高的天賦及熱情,幾歲時便背起畫板,在周末早早起床出去學畫。那時她瘦小孱弱,晃晃悠悠地背著畫板走路時,總顯得不協調地可笑。
六年級時,便向姑媽提出畢業後要去意大利留學,還煞有介事的把自己找好的出國留學的資料——準備申請的學校的概況、資料、辦理簽證的流程及未成年人出國的注意事項一並呈到母親麵前。
她甚至不知通過何種途徑為自己找尋了一名意大利語家教來專門為自己輔導意大利文。
姑媽對她的這一舉動哭笑不得,一方麵為若梨的主見和獨立感到欣慰,另一方麵,她隻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掌上明珠。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隻差沒將她當作小祖&宗供起來。
如此一來,自然是不同意她這麼小就開始在海外獨立過活。
於是,那段時間,姑媽家時常上演兩個女人(恩,十一歲的女人也是女人)鉤心鬥角外加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戲碼。
而同樣十一歲的秦尚塵,時常作為“化解矛盾的小天使”被目前派去前線改善那對驚天地泣鬼神母女的關係。
時至現在,回想起那段雞飛狗跳的日子,秦尚塵還是忍不住腳底發虛。
心驚肉跳的。
直到後來,兩人都作出讓步,姑媽同意若梨出國,不過必須要在三年以後,若梨的心智與身體相對成熟之後,也就是若梨初中畢業的時候。
年幼時的秦尚塵,還因為自己悲慘生活的結束而歡天喜地了好久,為了慶祝,更是請一幫與自己平日關係不錯的小夥伴殺到遊戲廳,昏天黑地的打了一整天的遊戲機。
之後的多年,秦尚塵都沒有再見到若梨表妹,直到大四那年的暑假,在一次家族的聚餐上才又與表妹相迕,彼時她已經取得了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的學士學位,正準備去法國巴黎的高等美術學院攻讀研究生。
“是若梨?你現在不是應該在法國嗎?你在哪裡?”
電話那頭大笑:“表哥,我學分修夠就回國了呀,我現在在A市,表哥你在哪裡工作,我要去找你你方便嗎?中午請我吃飯。“
秦尚塵也笑,心底的陰霾似乎也消散許多:“好啊,我現在就去接你,中午咱們去法國餐廳。”
“不要不要!!”錢若梨大叫,“表哥不要害我。在法國天天吃法國菜,我現在一看到法國料理就反胃,中午我們吃泰國菜吧,地方你來定。我現在還有些事情,你告訴我你的地址,十一點半我會準時過去。”
“也好,南山路98號雲邊大廈。”
“好的我明白了。表哥,Salut。”
“恩好,我們一會見。”
秦尚塵放下手機,想了想,撥通毛封的電話。
好一會才聽到毛封的聲音:“喂,尚塵。”
“恩,封封。”
又是一陣沉默,這種氣氛,好像兩人中有某種龐大而無形的屏障。
多年未見的表妹來尋自己一道吃飯,如此稀鬆平常的事情在這種氣氛下,似乎也成了尷尬的難以啟齒,秦尚塵不禁有些局促。
最後還是毛封故作輕鬆地先開了口:“……中午我做酸菜魚,你下班早點回來。”
秦尚塵更加難以開口。
“那麼,我先收線了,洗衣機裡的窗簾還沒有晾出來。”
“等一下!”
“恩?”
“等一下封封,我打電話是告訴你,中午有些私事,我不回去了。”
“……哦”,頓了頓,還是那句話,“那麼,我先收線了。”
……嘟嘟嘟……
秦尚塵朝身旁那名貴氣派的紅木辦公桌狠狠踢了兩腳。心中鬱結。
到底是為何,總是在麵對毛封的時候心底感覺有所虧欠,然而一旦獨處,千般思忖,又不覺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過分。
毛封於他而言,終究與彆人不同,除了毛封,他秦尚塵跟哪一個有過親密關係的人在同一屋簷下住過這麼多年。
毛封的想法,秦尚塵並不是一無所知。
隻是兩人之間,隻要是關乎感情的問題,就無法達成共識。
他秦尚塵並不是會安然守護著一位情人安穩度日的人,即便對方是比自己那些露水情人重要得多的毛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