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

踉蹌著踏過落滿枯葉的阡陌小徑，璐菲凝視著遠處濃烈天光，在心裡默默計算追逐的時間。

三個月，90天。

撩開垂落在眼前的蔓藤，璐菲亦趨亦步地跟上男孩竄動的步伐，陽光如鉑金鋪滿森林儘頭的小路，交縱的樹根攀爬著蒼綠的苔蘚，男孩站在森林儘頭的路口，抹了把額頭的熱汗，衝她露出欣喜的笑臉：“璐璐，我們終於穿過森林了！”

“是啊，第一次穿過森林呢。”璐菲跳過攏起於地表的一樁樹根，愉快地蹦到男孩身邊，追了艾斯三個月，路飛鐵了心要追到艾斯，刮風下雨、毒蛇猛獸都未曾讓他止步，璐菲在三個月裡一再地想要詢問他執著追逐艾斯的原因，但最後卻還是沒有問出口。路飛想做的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她早該知道。

站在男孩身旁凝視底下霧靄沉沉的邊境之城，延綿的廢棄垃圾覆著陳舊的蒼苔，堆砌成座座斜棱狀的山丘，再熟悉不過的景象。

不確定物資終點站——Gray terminal.

艾斯每天出門，果然是為了到Gray terminal嗎？

璐菲歪頭思索間，路飛已經跑進了Gray terminal，上躥下跳地喊著艾斯的名字，璐菲幡然回神，急忙追去，Gray terminal的很多垃圾山都不牢固，稍有不慎就會踩空，路飛要是掉進坑裡爬不出來就麻煩大了。

追著男孩跳上斜塌的老舊煙囪，男孩按著草帽激動得渾身發抖，璐菲好奇地湊近，男孩似乎察覺到她的到來，驀地回過頭，指著不遠處的綠茵，嘴角高高揚起：“璐璐，你看，我沒有跟丟艾斯！”

“那個人是……”璐菲順著男孩的手勢望去，一抹鮮紅的背影恰巧消失在樹林間，緊盯著追逐了三個月的男孩，璐菲隻消一眼就認出了那道殘影的身份。

是艾斯。

“璐璐，快跟上！”路飛興奮地躍下煙囪，招手催促璐菲。

“等等，我馬上來。”璐菲趕上男孩的腳步，小心沿著蜿蜒小路前進，這裡是位於Gray terminal和哥尓付山之間的中間森林，幽靜的樹林間，一顆粗壯的古木上，一紅一藍兩道幼小身影正愉快地暢談，璐菲謹慎地衝男孩噓聲，“路飛，先彆出聲……”

“海賊船要多少錢才能買啊？”

“誰知道呢？幾千萬，幾億吧，還差得遠呢！”

零散的對話在空中逸散，海賊兩個字眼像一針興奮劑，讓路飛興奮得忘乎所以，他不顧璐菲的阻攔，一頭熱地跑到樹下，衝樹上的兩個男孩招手：“海賊船？你們要當海賊嗎？我也一樣呢！”

“糟了……！”樹上的兩個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喚嚇了一跳，他們默契地對視一眼，像收到攻擊的信號，動作利索地爬下樹，狂奔到路飛麵前一拳將他揍倒，艾斯不知從哪兒拿出繩子，將路飛緊綁在樹乾上。

“你們要做什麼啊？！”璐菲震驚地跑出躲藏的灌木叢，衝到路飛麵前，張開手做出抵擋的姿勢。

“做什麼嗎？當然是……”艾斯目光陰沉，背後陰風乍起，璐菲隻覺得一股寒氣自腳底冒出，她不由打了個寒噤，男孩唬人的腔調似乎在刹那間遙遠如地獄的魔音，“當然是要殺了他。”

“你……你說什麼？！殺了路飛？！！”璐菲驚地差點兒跳起來，“你怎麼可以殺路飛？！”

“我為什麼不可以？”艾斯不爽地嘖聲，他推了身旁的藍衣男孩一把，“薩波，快把這兩個煩人的小鬼給宰了。”

“你說什麼啊？！就算要殺也是你動手啊！”薩波激動地瞪眼。

“我可從來沒殺過人啊！”

“我也沒殺過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出手啊！”

兩個沒殺過人的男孩爭執不休，完全無視璐菲和路飛的存在，璐菲當機立斷地轉身去解繩索：“路飛，你彆怕，我絕對不會讓你被殺掉的！”

“你們以為你們逃得掉嗎？！”聽到動靜的艾斯怒瞪著扯著繩索的璐菲，“快給我停手，否則先殺了你！”

“我才不會被沒殺過人的小孩嚇到。”璐菲扭頭衝唬人的男孩吐舌頭，“我才不怕你！”

“混蛋，就算你是女孩子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艾斯頭冒青筋，舉起水管作勢要打，薩波急忙將他拉住。

“艾斯，彆衝動啊！”

“彆阻止我，薩波！”艾斯掙紮著要打，璐菲撇過臉，輕蔑地從鼻眼裡哼氣，藐視的神情讓艾斯某根神經徹底崩斷，“可惡，我一定要殺了你！”

“森林裡有聲音，是小孩子的聲音！”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薩波怔了怔，忙警惕地壓低聲音：“不好，有人來了！”

“可惡，先給這小子鬆綁吧，不趕快離開這裡的話，財寶會被發現的……”艾斯擰起眉，不甘不願地以大局為重。

“還不是要鬆綁，乾嘛綁得那麼緊？”扯著死結好一會兒也沒解開繩子的璐菲惡聲惡氣地瞪著來幫忙的兩人，薩波不由訕訕乾笑。

“抱歉抱歉，一開始也沒料到會有人過來。”

“你也是壞人。”璐菲哼哼著扭過頭，不理會討好的藍衣男孩，繩索很快被解開，璐菲拉著路飛往草叢躲，從Gray terminal的方向走來四名成年男子，為首的男人握著鋼刀麵容陰沉，走在他旁邊的三名削瘦男子手臂纏著繃帶模樣狼狽，中間森林鮮有人跡，四人的對話毫無阻隔地繞著林立樹乾飄入躲藏的幾個孩子耳中。

“艾斯和薩博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兩個小鬼，從你們這搶走錢的是那個叫艾斯的小鬼，沒錯吧？”

“是的，真是太丟臉了，我一時大意……”

“真是個愚蠢的小鬼，竟敢搶我們海賊團的錢，這要是傳到布魯傑姆船長耳中的話，你我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

“糟了，那小混混是布魯傑姆的搬運工嗎？”聽見對話的艾斯暗暗叫糟。

“小混混……你剛剛的錢就是搶他們的嗎？！”薩波吃了一驚。

“竟然搶了最不該搶的錢……”艾斯緊皺著眉，按在地麵的手因為緊張而嵌入泥地，薩波這時雪上加霜地低喃著拿著巨大鋼刀的男人的傳聞，布魯傑姆的手下波爾舍米，是個公認的瘋子，他會活活剝下戰鬥中失敗者的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