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
流沙將她淹沒,少年抱著她泣不成聲,她用她發白的雙眼看他,心底叫囂。
彆哭,我不會死。
如果我死了你會這麼難過,我拚了命也會活下去,所以彆哭啊。
彆哭啊。
她喊不出來,疼痛掐住她的聲帶,她痛得靈魂都在煎熬。
下陷的流沙將兩人吞噬,克洛克達爾看著戴著草帽的少年絕望地抱著昏迷的少女,了無鬥誌,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這個少年會瘋了一樣朝他進攻,終究是高看了他。
克洛克達爾轉身離去,如無意外,這兩個人都會死在流沙之中。
但他沒想到得是,現實往往就是那萬分之一的意外。
克洛克達爾離去不久,身穿白色毛領金絲繡花大衣的女子重新出現,無數雙手將陷在流沙之中的兩人撈出,璐菲僅憑著最後一口氣,扯著少年的衣角讓他振作:“路飛……彆哭……我……死不……了……”
拽著少年衣角的手落下,璐菲徘徊在疼痛邊緣的模糊意識終於沉入黑暗。
·
身體沐浴在陽光下,戴著草帽的男人抱著她讓她坐在他肩膀上,她手裡捧著一個蘋果,她咬了一口,蘋果又甜又脆。
她叫蒙其·D·璐菲,今年四歲,男人的名字叫蒙其·D·路飛,今年……不知道幾歲。
名字那麼像,就像是父女。
璐菲咬著嘴裡的蘋果,趴在男人的腦袋上,忍不住叫了聲爸爸。
嘻嘻嘻,小璐璐,我不是你爸爸哦。男人笑眯了眼睛,神情卻有點彆扭,他輕聲說,小璐璐,自從去了鏡之都,我總是做很奇怪的夢。
什麼夢?璐菲奇怪地歪著腦袋,眼睛圓溜溜的像黑葡萄。
就是夢到你和我一塊兒長大。
咦?為什麼我沒有和爸爸一塊兒長大的印象?璐菲噘著嘴思索童年時的小玩伴。
聽到稱呼,男人嚴肅地糾正,不是爸爸,是叔叔……果然還是叫我路飛吧。
可是娜美姐姐說我要尊老愛幼。璐菲又咬了一口蘋果,幸福地眯眼睛。
尊老愛幼……我又不老……男人悶悶地說,他將肩頭的女孩抱到身前,高高舉起,小璐璐,要是你一直這麼小,不會長大,你會不會……
男人停住了話,璐菲卻激動地踢蹬著腿嚷嚷,我才不要一直這麼小!我會長大的!長大了我要嫁給爸爸!
不是爸爸……是叔……是路飛。路飛包子臉地糾正。
哦,我要嫁給路飛!小女孩舉著拳頭喊。
就算你這麼說,也不可以嫁給我,你還這麼小……男人鬱悶地看著小女孩,似乎想到了什麼煩心事,彆開了頭,心跳卻莫名其妙地有點加快。
天空明淨澄澈,濤聲如歌,海上陽光如繁星灑落,浪花似琉璃浮雕炫目動人,抱著女孩舉高高的男人仿佛被按下了快門,閃光燈刻下這一夕剪影。
……
雙眼猛地睜開,璐菲從床上彈坐而起,繽紛夢境儘數褪去,心臟急促跳動,體位性的低血壓令她頭暈目眩,胸口腹部一陣鈍痛,璐菲按著額頭又倒回床上,她摸了摸胸口,才發現身上包著厚厚的紗布,手上留著針,數瓶糖鹽水和血漿為她補充血容量,房間昏暗,米白色的天花板上貼著繡球花貼紙,牆上掛著預防跌倒壓瘡的注意事項,窗戶緊閉,窗簾將一絲光線也遮擋得嚴嚴實實,聽力倍好的璐菲卻敏銳地聽見外麵冷兵器碰撞的嗡鳴,男人們討伐的吼聲如同暴風雨中的巨浪充滿毀滅的壓迫感。
璐菲皺眉看著血漿和手上的針,一把扯下輸液杆,握著輸液杆跌跌撞撞地往窗戶走去,拉開窗簾,刺目的陽光紮得璐菲一下睜不開眼,街上煙塵彌漫,戴著頭巾身著□□服飾的國王軍與疑似民眾的人們正激烈交戰,長矛刺穿胸膛,刀刃劃開皮膚肌肉,槍械四處掃射,戰爭的陰影遍布大街小巷。
戰爭終究是阻止不了嗎?
路飛怎麼樣了?
她又在哪裡?
數個疑問在腦海湧現,身後響起一陣尖叫,輸液杆被拿走,一身白大衣的護士看著她的目光中充滿震驚,她很快回過神,拉上窗簾,催促著她上床:“你快回床上,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躺了一天就能起來了,就算是這樣也要躺著靜養,你現在傷勢很重,外麵正爆發戰爭,叛亂軍和國王軍打得不可開交,這會兒不斷有傷患送進來,你千萬彆亂走。”
“那個……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璐菲愣愣地聽護士嘮叨完,才小聲問。
“是國王護衛隊的副官貝爾先生送你過來的,他已經幫你付了醫療費,你不需要擔心,隻要在這裡靜養就好了。”
“那你有沒有看見一個戴著草帽的少年?”璐菲擔憂地問。
“你是指這頂草帽?”護士指著床頭櫃上的草帽問。
“對!為什麼草帽會……”璐菲急忙把草帽抱進懷裡。
“昨天是有一個少年把草帽留在這,是個長得不錯又有禮貌的年輕人呢。”護士絮絮叨叨地說,“他是你男朋友嗎?他對你可真好,昨天都差點給主任下跪了,求他一定要治好你,現在好男人難找啊,你要好好把握,還有你彆擔心,他說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
“額……你說得真的是路飛嗎……”璐菲汗顏地聽護士感歎,解釋說,“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家人……”
“丈夫?”
“不是!”璐菲失意體前屈,對女人的八卦能力表示無比的敬佩,她紅著臉窩進被窩,閉上眼睛裝沉睡,護士這才悄悄退出房間,房門哢噠關上,璐菲立即掀開被子,血漿即將輸完,璐菲利落地拔掉手上的針頭活動了下四肢,傷口已經完全止血,流失的血液似乎都補回來了,輸入的糖水讓她毫無饑餓感,璐菲隻覺得這會兒精力充沛,能去找克洛克達爾再乾一架。
打開窗戶,璐菲一躍跳出窗口,街巷刀光劍影,金屬碰撞的金石之音在耳畔交織,一名男子在麵前倒下,長刀滾出手掌,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叮咚聲,灰塵彌漫,交戰的人們殺紅了眼,眼見一柄長矛當胸刺來,璐菲急忙避開,繞過半圓拱門,璐菲跑進一條碎石滿地的青石路,耳邊隱約響起“找到草帽一夥了,殺了他們就能加官進爵”的興奮叫聲,隨後橘發的少女從可見度極差的霧靄中跑出,身後還有一隻馴鹿,是娜美姐姐和小喬巴!
璐菲腳步一頓,隻見他們後方還追著一大批手持冷兵器的巴洛克工作社的人,璐菲眯起眼,飛快越過一人一隻,一腳踢飛領頭人手中的武器,武器呈拋物線飛出,伴隨著無數慘叫,在落地的瞬間,追兵儘數倒下。
“好……厲害!”娜美驚歎地差點鼓掌,她走到璐菲身邊,問,“你是璐璐吧?你怎麼在這?路飛不是說你在醫院嗎?”
“對啊,路飛還說你受了重傷!”喬巴湊上來補充,蹦蹦跳跳地察看少女的傷勢。
“我跑出來了,倒是你們在這做什麼?路飛呢?”璐菲直奔主題,麵前的一人一隻卻忽然凝重了臉色。
“路飛正在和克洛克達爾戰鬥,你不要擔心路飛,他沒問題的,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娜美拉住欲走的少女,麵色沉重地說,“殿前廣場在四點半將遭受炮擊,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找到炮彈,不然……這裡一百萬的國民包括我們都會被炸死!”
“……四點半?”璐菲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她拉出胸前懷表,時間顯示……四點二十二分,隻剩八分鐘。
“彆看了,隻剩八分鐘!我們必須快點找到炮彈!”喬巴普誇張地手舞足蹈。
“好吧,我們先去找炮彈。”璐菲抿起嘴,“往哪邊?你們有頭緒嗎?”
“沒有,能炸毀半徑五公裡的炮彈肯定需要很大的大炮,所以位置應該很顯眼,總之我們先四處找找吧!”娜美說完便邁開腳步,喬巴緊跟其上,藍色的鼻子四處嗅。
璐菲仰頭看了眼灰蒙的天空,硝煙的氣息無孔不入,街道周圍橫七豎八地倒著死去或受傷的戰爭參與者,他們灰頭土臉,眼神呆滯無神,嘴巴張大,似乎在呼吸生命中僅剩的最後一口氧氣,連握在的手上的武器都在地麵擱淺,這就是戰爭嗎?
死亡不過瞬息之間,戰爭中的人們被殘酷的殺戮欲控製而自甘墮落,殘忍地相互奪去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徒留活著的人傷心流淚。
戰爭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