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我父親做出了這種離經叛道之事。”溫予陽丟棄了吊兒郎當的調調,義正言辭,“而且,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
“我敢肯定!”他補充道。
這話似乎有魔力,把小叔的病嬌態給製住,他眼裡,耳裡都充斥“不可置信”的驚恐。
江柯扶住小叔瘦弱的肩膀,輕拍示意小叔回神,故作鎮定的姿態,道:“你為何會這樣認為?”
“因為——我躺在血泊的那天晚上,看到了一雙刮破皮的黑色皮鞋。”
溫予陽的聲音由雄厚到低沉,最後被一陣輕狂夜雨掩蓋。
雨是那夜的雨,刺耳刮膜的車輛撞擊使車輛側翻後,連甩十米。車窗玻璃粉碎成冰裂,插入後背的刺痛感讓溫予陽不由得挺挺背。
透明的雨水打濕頭發,順著額頭流連麵頰。是透明,然後是一絲紅色,最後是黑紅色。
是……他的血?
還是——父母的血?
不清晰的眼眸裡,他辨彆不清。
他撐著刺骨的痛,微微張口喘氣。用身體裹住自己的母親早已沒有氣息。
他記得那天是母親生日,她擦了父親送給她的紅色口紅,似紅玫瑰吻唇。溫予陽撐著僅有的意識在模糊的目光裡再一次抓到母親的紅唇,已經被玻璃紮破,割裂,嘴不成型,泛出比口紅還有紅的紅色。
就這樣,母親淺黎一動不動裹著他。
但16歲的溫予陽已經比母親高大,母親嬌如花瓣的身軀護不全他。他背被衝擊力逼到側倒的窗邊,母親整個身體蓋在他身上。
意識迷糊間,他尋不到父親的身影。
溫予陽被這樣的場景刺激到,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他的頭側倒在車窗外,挨著地麵,視線與雨水同流。
雨水不斷刺紮他的每一寸肌膚,吊著一口氣,那雙淌在雨水中的皮鞋,就這樣站在他模糊的視線裡。
“收拾乾淨。”那雙皮鞋的主人漠然。
雨水衝進溫予陽的耳膜,他聽不清那人的音色,隻聞其吐字。
溫予陽用手在母親的屍體下摸索出一片帶血的玻璃,像黑色皮鞋刺去。
因為屍體的遮擋,那雙皮鞋的主人對刺向自己皮鞋的玻璃的躲閃慢了半拍,帶血的玻璃劃過左邊皮鞋的側麵,留下一道長痕。
“還有活口。”
溫予陽奮力一擊,體力已經打到極限。他的意識也打到極限,帶血的玻璃緩緩從他的手裡脫落,連接他的手和雨地。
少年的手掌血流不止。
“小陽——!你肯定是記錯了!警察已經調查清楚了!就是意外!肇事者也已經抓捕歸案了!你怎麼就這麼執迷不悟呢!”小叔紅著眼,蓄勢待發的岩漿從泥地裡冒出不明氣熱。
“不!被抓的人根本不是肇事者!”溫予陽握緊拳頭,手冒青筋,“我看到的皮鞋黑滑呈亮,明顯是上等人士。但肇事者的鞋是泥濘的老布鞋,這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而且!
當時事故現場不止他一個人在場,他派人清理了!他隻是一個旁觀者!肇事者前身是一個外出打工的農民,他沒有這個能力命令人!”
他說出來了,也早在兩年前說出來了。但是沒人信他!
江柯輕咳,還是一日當初那般道:“咳咳,小陽,你也已經是成年人了,凡事都得講究證據,對吧?”
對啊,溫予陽缺的就是證據!
這兩年他連學業都不上心了,一直在暗地裡與成哥調查證據。
可當初製造車禍的那夥人,手段太狡猾,現場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
溫予陽就這樣被心魔折磨了兩年!心魔還在,他就不可能回到從前!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為什麼連信我都不願信我!你知道,我父親為人正直,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他不可能做出賄賂的事情!”
意外車禍,受賄定名——這都是世人給溫清河扣的帽子。可溫予陽就是不信!
溫予陽就是認為,溫清河一直都是一名良商。
“你為什麼沒為我父親說過一句話,他當初可是收留了你的人啊!”溫予陽嘶吼,江柯自始至終的態度都是漠然,感覺他已經認定事實就是這樣了!
江柯愣了一下,倦意的眼眸藏有自己的思想。
溫予陽說的不錯,溫清河確實收留了江程。
當初江柯剛從一個小縣城初到楠溪這個大都市謀生。可自己沒有大城市生活的經驗,帶著不防備的善心做生意老被騙,最後落魄的隻能流落街頭,啃了半年的饅頭。
其實江柯對溫清河並不陌生,因為每天他都坐在KR公司樓下的花圃旁,看到溫清河出入上班。而溫清河卻未曾注意到江柯的存在。
溫清河注意到江柯的存在,是一次錢包被搶。江柯幫溫清河追回錢包。
其實溫清河對那個錢包不是很在意,錢包裡就幾百塊塊錢,不要也罷。
可江柯追回了,溫清河隻能收回錢包。
江柯側身離開的那刻,溫清河道:“這位先生,我該怎麼報答你呢?”
江柯沒想過要報答,他心底的那顆善意之根抽動了一下,看不慣圖他人之利而偷搶之人,便不顧所有幫溫清河搶回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