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沒有這扇門和這麼長的台階。
滄琅山腹地,最多隻有處廢墟似的溪穀,而今應該也綠草遍野了。
整座山中都不該有山門和古跡。
邪了門了!
雲雀在枝頭不安地跳動,它昨日上山都沒有見過這道山門!難不成那道黑影是進了這裡麵才消失不見的?
穆平安想下山了,兩年半前的遭遇深入骨髓。
現在的他雖然沒有修為,可至少四肢健全,這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腿瘸或者斷臂,到時悔之晚矣。
單塵道:“此地有異。”
趙玉樹道:“你們看,隻有從山門正門的方向看過去,才能看到這道長長的台階,從山門旁邊的荊棘處看上去,依舊是叢林。”
穆平安道:“你們也注意到了。”
“真的欸。”趙語歡驚奇不已。
穆平安整了整衣擺,道:“既然路已經帶到,那在下告辭。”
單塵回過頭,平靜地看向他。
這一路上少年的目光時不時在他麵上流連,他以為這位閒雲孤鶴般的少年會看在他的份上繼續深入,是他自作多情了嗎?
“都到這兒來了,難道你不想到台階上麵看看風景嗎!”趙語歡不滿地道。
“不看也不礙事……”穆平安很能忍住好奇心。
而這時,陸續傳來樹枝折斷聲和腳步聲。
“你們怎麼在前麵!?”
來的正是滄琅縣其餘三大家族弟子,以及千林郡的王若錦,他們都很驚訝。
趙語歡自得地道:“我還想問呢,你們怎麼在後麵!”
“看來是閣下領路得當,方才怠慢了。”方夜闌不由對穆平安刮目相看。
“望穆兄不要往心裡去,這向導,還是得你來當。”陳悠也道。
“不敢當不敢當。”穆平安被包圍了,笑得很尷尬。
見他走不了,趙語歡倍感愉悅。
誰能想到,路上那麼磨蹭,結果還是最快到達的。
司徒汜冷哼了聲:“就算慢點,不也到了,他再快,不也得等在這兒。”
趙玉樹維護道:“你是在說舍妹嗎?”
司徒汜深吸一口氣:“你最好彆惹我。”
“誰惹誰,你心裡有點數。”趙玉樹道。
司徒汜看了那金毛狐狸一眼,到底是沒有再挑釁。
穆平安回首這道山門,許是欲速則不達,還是彆的什麼,他並不太想進這道門。
之所以還站在這兒,是他感覺到雲雀似乎非常想進去看看。這小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方夜闌問:“單小哥和王姑娘昨日可曾進過這道山門?”
王若錦道:“不曾,昨日我倆遠遠看到有一大一小兩道神秘的黑影在此處交戰,那時此處好像還沒有這扇門。我倆不敢冒進,隻遠觀了一眼,便迅速離開了。”
雲雀收緊了雙翅,一副呆板的麻雀模樣,頭頂豎著的白羽也安安分分。
單塵沉聲道:“此事頗為蹊蹺。”
王若錦也跟著其他人一塊喊:“穆兄呢?以前可曾見過這道山門?”
穆平安早就想說了:“實不相瞞,我在此地住了這麼久,從沒見過這道山門。”
“連你都沒見過!”
“看來是來對了!”在場的人都很興奮,甚至有人迫不及待要往門裡衝。
修士不怕死的精神被他們演繹得淋漓儘致。
穆平安想走得不行,但不知有意無意,單塵竟然站在他身前。
這時,雲雀從山門上方飛了過去。
穆平安從正門往裡看不見它,走到山門旁邊,這才看見了它的身影,那裡沒有台階,也沒有幽靜的古鬆,隻有和來時路上見到的林木相似的叢林。
顯然如果不從山門進去,便走不了石階那條路。
穆平安心頭雷動,再往裡是修士才能涉足的世外之地,想到裡麵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危險,而他隻是個身子骨還算強勁點的普通人,就算裡頭再玄妙,再有奇遇,甚至神人賜藥等等,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吃了神藥也回不去了。
“山門而已,故弄玄虛,有什麼稀罕,進去看看不就什麼都清楚了。”金狐話是這麼說,身子卻在眾人之後。
司徒汜一馬當先。
趙玉樹嗤笑了聲,緊隨其後。
“諸位小心。”司徒玨提醒道。
提醒了也沒用。
眨眼間進去三人,那門似乎有無形的光幕覆蓋,他們剛一步入其中,就仿佛飄浮在地上,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果真稀奇!”陳家和方家的弟子也迅速跟上,單塵看了看穆平安,這次他沒有耽擱,直接步入中,王若錦也緊隨其後。
留在最後的趙語歡遲疑了,主要是她的目光落在穆平安身上,她注意到穆平安非但沒有上前,甚至還退後了兩步。
金狐道行最高,同樣留在最後,美其名曰:“本祖宗答應要庇護你二人,便絕不會食言。”
“這門有古怪,還是不要進了。”穆平安道,“我們在外麵,等他們出來也是一樣。”而且等在這裡,不如回屋裡等,不如回去。
“有你這麼沉得住氣的嗎,連方靖都進去了,我怕什麼,”趙語歡道,“反正我要進去,你難道忍心我一個人進嗎?”
穆平安有什麼不忍心的。
趙語歡修為再差好歹也是個修士,而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這不是還有金狐老祖宗嗎。”他說完,也無視了雲雀的嘰喳,轉身就走。
趙語歡上前,雙臂一張,攔住他的去路:“這次你休想逃。”她一直都覺得穆平安不簡單,就衝著他能抵抗住好奇心,就衝他給的口訣,泡的茶。
她喝了那茶後,口留餘香,修為隱隱穩固有突破的跡象,而這人連這等寶茶都不稀罕喝,說是毫無修為純粹凡人簡直像個笑話。
眼下她覺得非得要這人留下不可,她甚至有種荒謬的感覺,如果這人不進去,那麼進去的人會有危險……
“如果我非要走呢?”穆平安隻覺好笑。
他跟趙語歡相識不足兩日,談不上多深的交情,沒有道理對方要他進,他就要踏入龍潭。
那山門幽靜,雖不陰森卻靜謐得瘮人。
一直以來穆平安的警覺都不曾錯過,當年他無視了自己的警覺,後果是他不可想象的。
趙語歡拉著他的衣袖,踮著腳,抿著朱唇,兩眼如迷惘的小鹿般,能擊到人的心坎裡。
但穆平安並非憐香惜玉之人,他甩手走人。
後方傳來一個聲音:“師父!”
穆平安懷疑自己聽錯了,腳步頓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