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濕透的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具屍體。如果撈上來的是屍體,功德肯定不會算給他了。
瀕死之人都有死氣,鬼怪對死氣有所感應,在水裡的時候“主角攻”死氣濃厚,但現在死氣已經淡了。
可他不動。
宴聆青在旁邊站了會兒,然後像人類那樣給他做了檢查。
他摸了摸男人的胸口,又伸了一根手指往他鼻下探了探,有心跳,也有呼吸,不是屍體。
確定自己撈上來的不是屍體,宴聆青這才仔細往男人臉上看去,蒼白毫無血色,但俊美至極。
眼熟。
宴聆青還頂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此時卻莫名顯得不太高興。他伸手往男人肚子摸了摸,又按了按,直到按出好幾口水來才停了手。
原本躺在地上不動的人吐了幾口水,緊接著就是不斷的咳嗽聲。
宴聆青沒管,按完肚子又去摸男人的腿。手觸上小腿時,宴聆青不動了。
怨氣,陰寒入骨。
宴聆青下意識附上鬼力,用手一捏,刹那間,隱藏在其中的怨氣潰散無蹤,躺在地上的江酌洲隱忍悶哼出聲。
同一時間,處在某棟樓中的江應遠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這是江應遠的二次重創,僅僅一晚上,他被反噬了兩次。第一次是他在控製江酌洲時,力量突然被破開,那時江應遠就知道,江酌洲的死亡被阻止了。
有能力輕而易舉破開他道行的人絕不是普通人,誰?這個世上除了他師傅外還有誰可以做到?
江應遠臉色慘白,眼裡卻陰沉得可怕。可惜,湖邊的監控早在他加強力量時就失效了。金雙湖發生了什麼,他看不到。
江應遠抓起手機,正要命人去查看,就在這時,他的第二次反噬來了,這一次直接讓江應遠吐出一口血來,幾乎站不住。
江應遠緩了很久,才終於撥通了號碼,聲音沙啞陰沉:“去看看,儘一切代價,把人帶過來。”
“是。”
……
宴聆青這頭,他如法炮製把男人另一隻腿上陰氣驅散了,但他好像更不高興了。
他側頭朝人看去,轉眼便對上江酌洲的視線。
江酌洲手肘支地,已經半撐著坐了起來,他眼神複雜難掩震驚,竟讓宴聆青有一瞬怔住。
宴聆青讀不懂那眼神,隻是片刻便回了自己的節奏,“怎麼會是你?你怎麼又來跳我的湖?”
從看到男人的臉產生熟悉感,到摸到男人的腿,宴聆青便認出來了,這根本不是主角攻,而是主角受。
難怪當時會聽到兩道落水聲,另一道就是來自主角受常坐的椅子,那是輪椅。
宴聆青一點都不明白怎麼回事,主角受還沒有悟嗎?又被主角攻傷到萬念俱灰了?
宴聆青在心裡歎了口氣,掉到湖裡的東西總是要撈的,就是不知道這次還給不給他功德。
可惜,他現在的魂魄穩定了五分,不像第一次那樣能敏銳察覺其中的變化。
應該給吧,付出了勞動就是要給酬勞的,這可是主角的命。
不對,魂魄穩定了五分才不可惜。
宴聆青站了起來,不管主角受一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不管主角受還在盯著他,突地跳進了湖裡。
江酌洲一驚,猛地出聲叫道:“宴……”聆青。
江酌洲最後還是沒有叫出那兩個字,宴聆青是鬼,人鬼殊途,江酌洲對他抱有感激,也始終對他保持警惕和戒備。
一隻小水鬼,他有什麼需要擔心他跳湖的。
但是想起小水鬼問他怎麼又是他,為什麼又要來跳他的湖的樣子,江酌洲仿佛看到一個鬨情緒的孩子,什麼敬畏警惕,完全升不起來。
江酌洲靜靜看著湖麵,他渾身濕透,發寒發冷,身體不好受,卻又覺得很輕鬆。
他看向自己的腿,用力掐了下,痛感不明顯,但已經不是毫無所覺。
是他嗎?是小水鬼做了什麼?
江酌洲又去看湖麵。
看了兩秒他又提醒自己,現在不是想什麼小水鬼的時候,手機不見了,腿恢複了知覺但還不足以站起來,他要等到有人發現才能回去。
江酌洲思考著自己的困境,忽然聽到“嘩啦”一聲,他的輪椅冒出了水麵。
熟悉的畫麵。
是了,他雖然沒有問他,但垃圾是不可以往他湖裡丟的。
“給你,你的椅子。”
宴聆青把輪椅放到岸上,力道有一點重,撞在地麵發出“砰”的一聲響。
“謝謝。”
宴聆青這次沒有說不客氣,正當他想和主角受探討一下他的感情問題時,一輛車停在了旁邊,上麵下來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大漢,二話不說,速度極快地過來把什麼東西往江酌洲嘴裡一塞,又把一個黑色麻袋往他身上一套,抬起就跑,連那張輪椅也沒放過。
車子一溜煙飛快開走,徒留下孤零零站在旁邊想和主角受探討感情的宴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