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喏。”女子低著頭,左手握在右手之上,直垂在腹下,便退出去了。
起好身後,徑直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的人兒呆坐了許久,便披上了那大紅的水袖金絲褂,而在它的袖口,還縫製著狻猊的圖,栩栩如生隻差沒飛了出來。
自己給自己畫了眉,著上了淡妝,本來在這個日子應該上個濃妝,卻著實下不去手,隻是簡單的掃了兩筆,就提不起手勁了。
而不知何時,少年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然而當我發覺時,隻看到鏡子中已印入了半身粗布麻衣,雖不及目,但傳來讓人安心的力量,那麼此人便不做第二人想。
身後的人像知道我已經回過神來,在往前走了一步,一隻球琳釵便插入我高高束起的發中。
“這是公主身份的象征,剛剛雅茹落下了。”
透過鏡子我才看清,雖然發釵樣式貌似簡單,卻同樣雕刻著一隻不可一世的狻猊。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樓,用的膳,甚至是怎樣坐上的車,整個過程竟然是大腦一片空白,記憶就像被抽空了似的,有關這一段真的一無所物。
直到下車的那一刻,心頓時變得豁然起來,腦海中沒有了一絲雜物,之前所有的害怕和迷茫都不見了,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平和。
如果我已經為自己的命運做過反抗卻依然無濟於事,那麼自己也無悔了。
抬眼,坦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隻見正前方的白米之內空無一人,而那高高聳起的用黑礫石疊置而成的宮門之上卻站著一排氣度不凡的男子,有的是寬袍長袖,有的是佩劍捆腰,年齡更是應有儘有,隻見其中一白發老翁卻神情犀利,神態矍鑠,絲毫不給人老態之感,而我站在遙遙的這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琥珀色的晨光傾倒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卻暖不了那宮門中央的男子一分一毫,雖然他長了一張蠱惑人心的臉,但那薄凉的氣息撲麵而來。
在這樣的暖陽晨日,卻讓人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我一個人,雙手在袖中緊緊握在了一起,寬敞的袖擺隨風飄揚,而腳下邁著的步子,卻異常堅定。
一步步走到宮門之下時,那巨大的宮門緩緩開啟,發出了幽靜的響聲,像是為踏入之人禱告,悱惻不已。
隻見那一望無際的通道兩旁恭恭敬敬的站滿了兩排人,一個個站得筆直,卻沒一人敢抬起頭來,我被這般隆重的陣容弄得有一瞬間不知所措。
回頭一眼看到那宮門之上的黑色玄衣男子,他身上彌漫出一種讓人無法靠近的寒意,陽光都像被凍住了,不敢挨近他,隻是在他身邊不斷徘徊。而那雕刻般的麵容沒有半分表情,隻是不知為何,應該感覺到害怕的我,卻在他與我對視的那一眼變得安下心來,因為那眼睛裡麵,雖然談不上柔和,卻生生的撤掉了所有的審視,敵意,厭惡,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你,就這麼簡單的一波無瀾的看著你。隻覺得當真是一眼萬年。
“恭請月狐國公主餘水晴入宮——”被身旁一聲細長的喊叫拉過神來,猛的把目光正視前方,扯了扯衣褶,邁著天天練習的步子,走入那似海的深宮。而每當我向前走上一步,身側兩邊的宮人便立即下跪,整個宮門齊齊呼喚:“月狐國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兩百四十一步,整整兩百四十一聲滔天的呼喊,我終於站在了宮中禦花園的正中央。此時身側的一名太監對我指向左座一軟榻:“公主請坐,宮宴馬上就開始。”
我微微頷首,便踏入座位,沒有四處張望,隻是安靜的垂著頭。
在未入宮時曾無數次想象過耶律畢天,應該是怎樣駭人,然而卻不曾想到,會是一張如此年輕俊朗的麵龐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那是隻能讓人在他身下,匍匐的仰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