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瘦猴和地鐵安保狐疑地看向那個方向。
所有人都沒看清什麼時候從後麵走出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攫取住了所有人的眼神。
二十六七歲,生著桀驁不馴的一雙黑眼睛,密叢叢的睫毛,陰陰的黑中似乎透著一抹藍紫,像是從未被關在柵欄內的駿馬,整個天地曠野都屬於他。
眼眸壓抑而狂烈,但,再看下去,是一片空空如也。
——整個天地繁華都屬於他,而他隻是覺得厭倦。
鼻梁挺直,如刀斧鑿過。
嘴角鮮紅,像朵有毒卻極美豔的花。
周涼本能覺得,這個人很難搞。
“小子,你搞什麼鬼?”瘦猴在短暫的震懾之後,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一手依舊將尖刀架在周涼喉嚨口,一手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腕:“老實點”,這才惡狠狠盯住男人,“快滾,少特麼礙事!”
男人很平淡地開口:“彆動,爺的妞。”
他的嘴唇似乎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點過於精致。
此刻微微抿著,有種略帶神經質的美。
語調平淡。
他說什麼?
他說——她是他的妞?
不可能,她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瘦猴不大相信:“這娘們是你女人?剛才你倆怎麼沒在一塊兒?”
男人伸手,優雅地撫了撫風衣上的皺褶,語氣不耐:“剛吵架,她惹爺生氣了——少TM廢話,放開她。”
她確實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他一頭豐盛的黑發,皮膚呈一種不透明卻有質感的象牙白,身材很高,肩膀很寬,並不太瘦,但又呈現一種薄薄的銳利,讓人想起刀鋒。
金屬色風衣剪裁精良,又很妥帖。頸上一條彆致圍巾,鬆鬆掛著。綢緞麵料,西番蓮紅與孔雀藍,南洋風情,即使在冷白光的地鐵站中也顯示出昂貴的矜持質感。
這配色對一般人來說堪稱災難,但給他正好。
她在京城沒什麼朋友,更不可能跟這樣的有錢人交上朋友。
瘦猴的目光也在男子的身上打轉,露出一種算計的獰笑:“原來這水靈娘們有個有錢的男人,做女人可真好哇。”
雪白尖銳的牙齒露出來:“要老子放開這娘們可以,得給錢——買她的命。”
男子並不驚訝,隨口問:“要多少?”
瘦猴感覺有戲,黃黃的三角眼閃出異樣的光芒,像食人魚終於見到了血的興奮:“哥們兒,一看你就是有錢人,這麼漂亮的妞兒,怎麼的也值百八十萬!不多吧?”
說到後頭,自個兒也覺得有點不確定。
百八十萬,確實有點多。
死死盯著這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公子哥隻是風輕雲淡地點了點頭,濃重的睫毛投下片片黛墨淡影:“不多。”
“好,那怎麼給?”
年輕安保乘著瘦猴在說話,默默包抄到身後,想要用電、擊槍弄暈他,但瘦猴顯示出了異常的機警,刀刃再次抵住周涼脖子,刀尖輕輕一劃,她的耳垂流出一道血絲。
鮮紅的血跡,流在暗紅的圍巾上,像開出了幢幢的暗花。
“你們他媽的都給老子滾開!!”
年輕安保接收到同事們的表情,明了他們的意思——既然這人質有人罩著,他們就沒必要冒險。這瘦猴明顯是要錢的,在拿到錢之前,不會傷害人質。
他們隻是普通安保人員,不是警察。隊長今天也被派到大站去了,萬一惹怒了瘦猴,把女人割了喉嚨,公司絕對要追責的,幾個人的飯碗也沒了——他們也不過就是合同工,沒編製的,到時候落得跟這瘦猴一樣的下場。
年輕安保也隻能默默退到後方,這女孩兒太美了,而且淡定得異乎尋常,他真不忍心看她遭遇危險。
“你想怎麼給。”
公子哥說。
微微抬了抬眉,標致得好像一幅畫,耳垂的一顆寶石閃閃發光。
瘦猴飛快從內袋掏出一張銀行卡,一邊挾持著周涼,一邊微微躬身,將銀行卡丟到男人腳下。“勞資要的也不多,你現在,立刻,就叫人,打50W進來,一分不能少。我和你的妞往外走,到了地鐵口,要是收不到錢,我就割了她脖子,收到了短信,我就放了她。”
瘦猴扯著周涼迅速往電梯走去。他不傻,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到了這一步,他彆無選擇。馬上就有帶槍的要來,他必須速戰速決。
媽的,真不公平,這公子哥有錢,生得還俊,這麼漂亮的女人,溫香軟玉……而他拚了命,也才能拿到50W。
電梯緩緩上升。
其他站已得到了通知,之後的地鐵都暫停了,所以電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公子哥微微彎下腰,撿起那張卡。
銀灰色,在冷白色燈下閃著幽光。
下一步,他將銀行卡夾在手指縫裡。
啪地一聲,掰成了兩半。
***
“在此我愛你,而地平線徒勞地將你遮掩。
置身這些冰冷的東西中,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