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男人的呼吸輕柔地染在她的脖頸上。
她背後肌肉頓時繃直,汗毛直豎。
耳際響起陣陣轟鳴。
這場景,似曾相識,好像在何處,在何時,發生過。
她一時間愣神,像墜入了很深很深的黑暗。
她突然想問,你是誰。
是你,如同溫柔的神祗,一直在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嗎?
若真是你,你為什麼不說話?
眼中突然湧現淚意,她甚至想去拉住那人的手,央他不要離去。
男子安靜垂下細長眼梢。
——屬於江栩的三分鐘,結束了。
該走了。
***
啪。
車燈再次亮起。
從漆黑到驟然雪亮,周涼一時間雙眼發花,什麼都看不清楚。
下一秒,突然沒了那股古龍水味。
那個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瞥了一眼,賓利駕駛室裡坐了一個人,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她忍不住走過去,心仿佛被什麼攫取。
“走吧,小姑娘。”大叔驟然出現,搓著手,擋住了她,“不早了,送你回家去。”
“大叔,剛才車燈怎麼不亮了?”她抬起頭,疑惑地問。
她還有很多問題想問。
“可能電線短路了,明天去維修保養一下。”大叔簡潔地丟給她一個【就差沒把糊弄人三個字寫在臉上的】答案。
周涼不信:“那後麵那台車……”
“後麵那人沒走過這條路,導航出了問題,隻是問路,他外地來的。”
哦了一聲,跟大叔上了車。
雖然她看的很清楚,那是京城車牌。
她決定不再問下去。
不該問的,不需要知道。
大叔輕鬆地笑笑,似乎寬慰她:“彆怕,京城治安很好,不會有什麼壞人的。”
話雖如此,但他之後再沒跟她聊些什麼。
她也不好再主動挑起話題,隻是默默凝視後視鏡,那輛車已消失不見。
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在漫天的雪花中,不知不覺,已經過了12點。
她對自己說,生日快樂。
一個重感冒的生日。
一個下雪的生日。
她會永遠銘記在心。
至於今天的奇遇,還是不要想太多。
12點鐘聲響了,灰姑娘脫下水晶鞋,下了南瓜車,要回到她的地下室裡去,和老鼠、麻雀、舊衣服作伴。
什麼奔馳賓利、貴賓室、佳公子,氣息醇厚的男人,都是夢,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
出租屋房間門口竟放著一個大紙箱。
是快遞嗎?
她筋疲力儘,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否在網上買了什麼東西,也許是書。
洗了個熱水澡躺下,她心潮湧動,也不知道思慮更多的是顧揚舟的笑,還是那神秘男人的沉默。
到了三點都無法睡著,乾脆起來劃開紙箱。
一件羽絨外套,包裝得很漂亮。
白色,簡潔流利的款式,很輕,很暖。
她疑惑地又看了看外包裝,確實是她的名字和電話。
掉出一張信箋,上麵是漂亮的印刷字體:
“且以喜樂,且以永日。”
出自詩經的句子,古雅,對於她這顆老靈魂,用來慶生,再合適不過。
她將這衣裳披在肩上,很暖,像一片軟軟的雲朵。
想必是藍心送給她的。
這世上,還活著,又記得她生日的人,隻有藍心了。
尺碼也剛好,藍心知曉她鐘愛白色的衣著。
隻是白色最考驗質感,這羽絨服想必不便宜,藍心對她真好。
站在窗前,隔著老舊斑駁的玻璃,亂山殘雪,孤燭異鄉,她是孤寂的行者。
但這世上,還是有人念著她。
嘴角微彎,她睡去了。
她睡得很熟,難得沒有做夢。
某一個時刻,她的手機上跳出一條短信:
“雪天快樂。”
***
黑色賓利默然地停在舊樓門口,像隻蟄伏的獸,而大雪已覆蓋了車頂。
麵容豔麗的男子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禮帽,黑色長款風衣,像老派的紳士,有種奇妙的衝撞感。
他安靜地深陷在座椅裡,好像埋沒在深海。
老款奔馳緩緩開過來,正是剛才那輛“顧揚舟”派過來的車。
銀發大叔探出頭來,招呼:“少爺,您還等在這兒啊?天兒冷,回去吧。”
“嗯。”男子隨口說著,將禮帽取了下來,現在不需要靠這玩意兒遮臉了。
他變回了顧重舟。
眸光卻一直落在七樓,那破敗的走廊窗口。
好幾片玻璃都已掉落,露出黑洞洞的窗框,像沒牙老太婆的嘴。
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每一次都似乎體會到了她的寒冷。
“少爺,你說你怎麼這樣彆扭呢?”大叔笑嗬嗬地開玩笑,可能這世上沒幾個人能這樣同顧重舟這妖孽說話,“直接去接人家有什麼不行?又是送禮物又是點外賣,還非要我這老頭子去接人家,還要騙她說是顧二少來接的,我這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要陪少爺您說謊演戲,不容易呀……”
老大叔作委屈狀。
他是曾經顧重舟還在國外之時,虞玉芝的私人司機之一。
在當年虞玉芝的人裡麵,他對顧重舟最好,跟這不親人的小少爺意外合得來。
因此,後來顧重舟也秘密地將他接過來,在另一所宅子裡生活。
他算是原本的顧重舟,唯一信任的人。
“梁叔,你又沒說謊。”顧重舟白他一眼,“你說‘顧先生差我來送您’,又沒說是哪一位顧先生。”
“哈哈哈,也有道理。”梁永德笑起來,“少爺是在哪裡認識這一位周小姐的?她很有意思,跟平時少爺結交的那些女孩兒不大一樣,難怪少爺喜歡她。”
“我沒有喜歡她。”
顧重舟眸色深黑,立即嚴肅地反駁。
隻是照顧她,跟從前一樣。
因為我,在很久很久以前承諾過。
警察叔叔會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