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戀這才想起半天沒顧得上周涼了,“涼涼,你站著乾啥呀……快坐快坐。”
王耀陽仔細地端詳:“這位美女我好像在哪裡見過的?”
“甭來了,演《紅樓夢》呢,你這大專學曆怎麼可能認識人家985的碩士研究生?”
“嘖,你耀陽哥我可是在網上拿了外國學曆的!”
周涼乾笑了聲。
“你們剛剛說的那位顧先生我好像聽說過,還能說說他的事嗎?”
王耀陽眨眼睛:“顧三這廝果然魅力非凡!不過說起來,你們兩人看起來很相配!”
何戀沉下臉:“涼涼有男朋友的,你彆瞎扯。”
不知怎麼回事,她好像特彆排斥顧重舟。
“有男朋友,又不是結婚了,也可以擇優錄取嘛!”王耀陽樂不可支,“不過,周小姐你要想好,道路是曲折的,這顧三身邊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京體一條街每個月都有為他傷心哭泣的,喝醉酒發瘋的,我總說老板要感謝顧三,幫他賣了好多好酒。”
何戀挑起一隻花螺,麵色嫌惡,“顧老爺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接回這個孽障!因為心存愧疚,要什麼給什麼,十五歲生日他爹送他一輛跑車,本來隻是讓他在自家院子玩玩,卻就出了車禍,十六歲和十三歲的學妹談戀愛,那學妹是高乾家庭出身,父親雷霆大怒,揚言要把顧重舟的腿打斷,十八歲……”
周涼有些恍惚,他們話裡的這個主角,真的是剛才握住她的手的那個人嗎?
王耀陽投降地歎口氣:“戀戀,你見過顧三嗎?”
“沒有,誰要見那種人觸黴頭!”
“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王耀陽思考了下,“其實,這兩年他變了不少,有機會介紹你們認…”
雖然嘴上依舊倔強,但內心成熟了,也懂得體諒人了。
還多了幾分男人味,怪不得越來越多的女孩兒往上撲。
“耀陽哥,你交朋友我管不著,但我這人看見到處養魚的渣男有一個罵一個,有兩個罵一雙!你可彆讓我去見這種渣男,不然我可不管咱們是發小,連你一起罵!”
隔著落地玻璃窗,周涼突然看見一位女服務生拿著什麼,走到剛才她遇見顧重舟的庭院裡。
似乎是個紙袋子。
她忍不住忽略了何戀和王耀陽的談話,偏頭瞧向那方向。
一道雪白影子劃過,是那隻小白貓。
女店員彎下腰,拿出那隻紙袋子,看那架勢,像是一袋貓糧。
能想象,小白貓開心地大快果頤。
難道真是顧三交代買的?他還挺信守承諾。
唇角不知不覺地揚起。
好像有個小小的秘密在胸口安了家。
“涼涼?”
“啊?”她猛地回過神來。
“想什麼啊?”何戀不滿地在她眼前揮舞著手掌,“一直心不在焉的?”
“哦,沒什麼,我是在想好久沒去排練了,有點兒緊張。”
“有什麼好緊張的,不就那樣。哦對了,徐大小姐最近心情很不好,好像是被顧二少給婉拒了,也不再暗戳戳地秀恩愛。其他人嘴上不說,心裡都在看她的笑話呢!”
周涼想起曾教授和何院長的對話,眉頭微蹙。
“那……”她又問,“桑珊怎麼樣了?”
何戀很詫異她竟然會關心桑珊,歪著頭想了想:“好像還是那樣吧,不過說起來,之前她在排練微信群裡每天都很積極發言,最近明顯減少了,好像心情不大好。”
周涼短暫沉默,也不知道桑珊的‘那件事’,現在怎麼樣了?
自從那一次在超市門口的小巷裡拒絕了與她同流合汙之後,她沒再見過桑珊。
頭幾天,她還給自己發過幾次短信息:
“你能不能考慮一下?”
“我那天態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我們能再談談嗎?”
“我求求你,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她差點心軟,但最後還是決定,保持冷漠,一條都沒有回。
桑珊也不再發過來。
**
王耀陽搶先把單給買了。
送走了何戀和周涼,他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低聲道:“何戀這妮子,一頓飯光顧著說顧三,都沒來得及好好跟哥敘敘舊。”
吃飽了有點困倦,他魁梧的身軀一歪,竟然在包廂裡的織錦小沙發上沉沉進入了夢鄉。
突然感覺有人在看他,一個激靈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誰?”
麵前的人銀灰色襯衫,墨玉般發絲,眸光如雪後初霽。
“顧三?……”王耀陽還有些暈暈乎乎地不清醒,“你不是說你有事兒嗎?怎麼又來了?咦……我怎麼睡著了?”
“忙完事,過來看看。”顧重舟緩緩直身,負手,站在麵對窗戶落地玻璃的位置,視線像窗上結的霜,緩緩凝固,又緩緩散開。
“你丫拍廣告呢?”王耀陽啐了一口,重重拍了下顧重舟的肩膀,“叫你不來,今兒我在這裡碰到了一丫頭,是我發小,何家的閨女,哥以前小時候對那丫頭可上心了……她還帶了一個漂亮姑娘,那是真漂亮,不過啊,我心裡還是覺得何家閨女更對我胃口……咦?”
王耀陽突然怔怔地盯著麵前容顏,他雖然愛咋呼,可並不傻。
他在想一件事——顧重舟怎麼知道他還在這裡?
依照自己的性子,肯定麻溜兒地開車走人了,他本來就不愛吃這些過度精致,形式大於內容的菜式。
顧重舟不可能預先料到自己會突然遇見何戀那丫頭和她的閨蜜的。
那他為什麼知道到這裡來找他?
“看我乾什麼?”顧重舟難得的語氣比較溫和。
“哥們,有時候我覺得你不太對勁。”王耀陽深呼吸一口氣,鄭重地看著他,“上回子在南城,你硬是要先下一個口子,像故意似的,去追那輛破車的尾——前幾天小曲兒偷偷告訴我,那兩孫子都是犯過事的,事兒還不小。哥就突然想起去年也有件類似的事兒——一群人去吃烤串,你非喝多了跟人打架,打得兩個人頭破血流,哭爹叫娘的。咱提出去派出所報案,他倆跟孫子似的就要溜——結果交警剛好過來查酒駕,那兩人都喝了大酒,給扣下了。發現這兩人的車是套-牌車,原來是偷的,還偷了不止一輛,關鍵車上還查出了毒品……哪有那麼巧的事兒呢?”
“你猜對了,我確實不是人。”顧重舟露出雪白的牙齒,“他們都說,我是一頭養不熟的狼崽子,每到月圓時分,就要發瘋咬人,那幾個王八蛋撞槍口上了,活該被咬死。”
“噗。”王耀陽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我可不是那意思,你不知道,今兒我還幫你說了很多好話呢!我就是納悶兒,你咋知道我還在這兒呢?”
“其實我不知道你還在這兒。”
“那你來乾啥?”
此時,日頭已經偏西。
夕陽的輪廓暈染這世界,染上了些蕭瑟與悲壯。
顧重舟喃喃道:“我以前和一個人來這裡吃過飯,所以想著回來看看。”
他的臉色有一絲落寞。
王耀陽試探著問道:“女的?”
沒有回答。
“哇哦哦哦哦哦哦——”王耀陽誇張地手舞足蹈,“哥沒想到顧三你還是個純愛戰神……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他似笑非笑地點起一支煙,過了很久才說:
“十一年前。”
“嘿,扯吧你!十一年前你才多大年紀啊?”
“怎麼,十五歲不能跟女人吃飯嗎?”依舊是那玩世不恭的笑意。
“那倒也不是……你這小子,十五歲彆說跟女人吃飯,跟女人睡覺估計都好幾回了……”王耀陽露出詭異的笑意,正想再胡扯幾句,突然想起,“不對,這家嶺南菜館才開了六年,開業的時候我老爹還帶我來過——十一年前,你吃的啥啊?又騙哥們,你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這世界上除了我王耀陽,還有誰對你這麼好?”
“也是。”顧重舟眼瞼低垂,再睜開的時候,看向窗外某個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極其敏銳的寒光。
他丟下煙頭,從外套口袋裡迅捷抽出一件閃閃發光的東西,目露殺機。
王耀陽明白,那是一支黑檀小彎弓,是顧三的武器。
他一直隨身攜帶,極其鋒利,不是鬨著玩的。
細長的箭鏃幽靈一般狠狠穿過玻璃,朝著外麵的庭院直刺過去。
極其輕微地一聲,玻璃碎成網狀,中間一個窟窿眼,少許玻璃渣像一場小雪緩緩落在地上。
“顧重舟,你瘋啦?”
王耀陽猛地撲向顧重舟,奪過他手中的弓。
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小箭在空中劃過一道流利弧線,似乎連空氣也被刺破。
幸而,撞在了院子的泥瓦圍牆上,轉了個彎兒,直接刺進了在圍牆上映出嫵媚影子的那顆臘梅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