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口道:
“打球時候摔傷的。”
“哦。”
她覺得不像,似乎是打架時什麼尖銳的利器所傷,位置要是再偏離一點,後果就很嚴重。
既然他不說,也沒必要再問了。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靜寂,幾乎能聽得見頭頂上燈籠裡麵燭火輕微的劈劈啪啪聲響。
半晌,他突然舒展右臂,輕薄的織物簌簌擦過她耳側,那種微妙奇異令她耳垂酥癢,如暗火一般沿著手臂靜脈爬進心臟大動脈。
她幾乎跌在他胸口。
“你乾什…”
下一秒,她就見到顧重舟的手掌上撚著一個黑色的,不知道什麼質地的小圓扣,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東西被悄悄夾在了她的羽絨服兜帽上,像隻邪惡的眼睛。
“這是?”
他眼眸冷冷:“監聽器,很先進的那種。”
“監聽器?”她湊過去仔細看了眼,“那兩個人放的?為什麼要監聽我?”
“這還用說,當然是徹底斷絕你對外求救的路子。”男子麵無表情,聲音卻很悅耳,“如果剛才我沒有來,你就會被關在這間房間裡,不知道多久,沒有食物,沒有水喝,你的手機會被他們沒收,也沒有人會知道你去了哪裡,你會像一滴水,消失在了大海裡,沒有任何蹤跡,接下來你的命運,會交給他們裁決。”
她一脊背的冷汗,眼前似乎都是桑珊被折磨的絕望眼神,和她從十九層樓上掉下去的身影,脊背似乎有一千隻螞蟻細細密密地爬行,她良久才喃喃著道:“謝謝你,顧重舟。”
這是真心的。
“不用謝,我不需要,你隻要老實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周涼一時沒有決定該不該告訴他,先努力想個法子解釋,“我是想上來找…找一個朋友。”
“找朋友?”他嘴唇浮起薄薄笑意,“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女人?在這裡上班的女孩子怎麼會叫自己的朋友過來,你編個好點的謊行不行?”
她乾脆不說了,抿起嘴,隻是直直盯著他。
這是她第三次見到他。
可是真的隻有三次嗎?
她感覺好像已經認識了他很久。
每次當他靠近她,看向她,她就仿佛覺得血液裡麵蟄伏的某種基因被喚醒。
在月光下,片刻長出了參天大樹。
不,她肯定還在哪兒見過他。
顧重舟沒有理會她的目光,隻是將監聽器丟在地上,接著一腳踩碎了它。
然後,抬起眼,冷冷道:“你不應該來這裡。”
“為什麼?”
她還以為他會說類似於這裡是男人的樂園,像她這樣的女孩子不該隨便跑到這裡,很危險之類的話,可沒料到他挑起眼梢:
“因為這裡有我。”
他凜冽又恣意地笑起來,牙齒很白。
“為什麼有你我就不應該來?”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好像要在他的眼睛裡抓住一隻鬼。
顧重舟微笑,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我怕你纏著我啊。”
周涼也學著他,充滿自信地彎起嘴角,笑:“顧三先生,我倒怕是你纏著我。”
顧重舟輕輕搖了搖頭:“我雖是個渣男,但想接近顧揚舟的女人,我肯定是不會有興趣的,所以,你多慮了。”
周涼眼眸凝住,瞳孔縮小。
“你調查我?連我去采訪顧揚舟你都知道?”
顧重舟微垂眼簾,密密匝匝的睫毛半遮了那雙微帶灰藍的眸子,周涼想起聽王耀陽與何戀說過,他的母親有一半歐洲血統。
她甚至去搜索了他母親年輕時候主演的電影,她真的十分美麗,像一塊寶石,敏感、不安、神經質。
都完美地遺傳給了他。
他天生有種能感染人情緒的本事,也許他應該進入娛樂圈。
“顧家沒有秘密。”他說。
周涼笑起來,眸光如兩簇火焰,在燈籠投下的暗影裡麵跳動,她說:
“顧家怎麼有閒心注意我,是你在注意我,對不對?”
顧重舟沒有否認。
他個子很高,應該超過一米八四,比她高大半個頭。
他微微屈膝,與她平視。
“告訴我,你為什麼想接近顧揚舟?”
他直直地盯著她,目光像鋼錐釘入她眼底。
周涼平日不是會跟人拉扯的人。
但對著他,她答:“你猜呢?”
“顧揚舟,二十九歲。身高一米八三,樣貌俊俏。獅子座。他父親是顧氏掌門人顧明鈞長子顧維歆,他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目前還沒有正式女朋友,他喜清淡,不嗜鹹辣,有時候小酌一杯清酒,隻喝一個品牌,。怎麼樣,我給你介紹得夠清楚了吧?”顧重舟挑起一邊嘴角,“你要不要感謝我?”
“那你呢?”
“我?”顧重舟說,“——我有什麼好說的,我的那些子破事不是全京城都曉得麼。”
“我一直認為,要了解一個人,需要聽他自己說他的故事。”她認真地看著他。
“可是我不想讓你了解啊,小姐。”他的聲音很低很低,最後幾個字,好像變成煙霧,繚繞在空氣中。
她咬了咬嘴唇:“不要叫我什麼小姐,我上次不是告訴了你我的名字嗎?”
顧重舟不語。
她也不再說話,隻是盯著他看。
似乎是再次受不了她這樣的目光,他退後一步,揉了揉太陽穴,語氣有些讓步:
“好吧,周涼,我們這樣站著不是辦法,你腳不酸嗎?進屋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