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嵐上,宇文煊讚許地望向人群中滿麵血汙的仲煬,低頭正欲解開袖口的盤扣,卻不想一個玄青色的身影,早已俯身小心翼翼地正為他解開袖扣。他望著蕭亦珣彎腰而皺起的衣褶,心中忽然不是滋味。“呼,好了。”少年起身,似吃力地呼出一口氣,額前的發絲被吹散開去,恣意地搭落在白皙的頰邊。宇文煊深深地看了一眼,原來想說的話突然哽咽在喉。“煊王殿下!”駐營的兵士適時地出現打破了岑寂。他恭敬地奉上一麵圓盤,紅色的錦緞覆蓋在上麵,泛出隱約的水紋。宇文煊收回視線,用手輕慢地掀開紅綢。那一方血色的紅迅即落入咆哮的風渦處,不一會兒便隱去了蹤跡。掀去紅綢後,圓盤上的東西便暴露無遺:居然是一副黑色的獸皮手套,厚實的皮質隱約透出暗暗的光澤,黑色的滾邊精湛細密又無一絲皺縮。宇文煊將它從盤中拿起,輕緩地套上手掌,解開扣子後袖口的寬度正好能容下這一副手套的大小。蕭亦珣望著他仔細戴上手套的專注神情,瞳孔驟然緊縮,腦海裡不由回蕩起那熟悉恬淡的嗓音以及那張與自己相似的宛然臉龐。玄青的衣衫被風吹得脹起,恰好掩蓋了他神情中的荒涼與落寞。明知你心中所想,但為何還要有如此深的執念呢?他不由苦笑,酸澀溢滿了口腔。宇文煊伸手接過從旁士兵遞來的弓箭,拉滿一弓,倏地放手。離弦的利箭如風般破開一切阻礙向前穿透而去。隨著布帛扯裂撕碎的聲音響起,敵軍高掛的王旗被一箭射落而下,頹敗地躺在亂蒿從中。“鳴金收兵!”宇文煊見正中目標,一邊褪下黑色的手套,一邊低聲向身側躬身的哨兵吩咐道,繼而轉身走下高嵐。“清遠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白衣蟒袍的男子回首朗聲提醒高嵐上依舊呆愣杵著的蕭亦珣,“還不走嗎?”青衫的少年回過神來,清俊的臉上重又掛上一成不變的淺笑,徐步跟隨在宇文煊的身後。
遠處,一束陰狠的目光緊盯著正從高嵐上走下的兩人,緩緩地從身後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白翎的羽箭輕搭上弓,瞄準前方白衣蟒袍的男子就勢一鬆手。利箭便帶著凜冽的殺意呼嘯而去。“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宇文煊你這次可得成為爺爺我的箭下亡魂了,嘖嘖……”黑衣人似遺憾的搖頭,眼中的狠辣卻越發濃重。
宇文煊越走越快,蕭亦珣逐漸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他喘著粗氣剛想搭上他的肩膀讓他慢點走,彆像去趕死投胎似的,順便看看他麵色發青的窘態。卻不想眼角不經意地一瞥,恰好看見一支冷箭正向自己麵前的男子射去。同時,感到一陣殺氣洶湧而來的宇文煊也發現了這點。但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這一箭更是孤注一擲帶著必殺的寒意。看來全身而退已無可能,隻有先……還未等宇文煊有所行動,不想一個玄青色的身影突然間撲向了他。“煊!”蕭亦珣大喊著,單薄的身影猛的摟住宇文煊,清俊的臉上滿是惶恐。沉悶的血肉穿透的聲響凝滯在宇文煊的耳畔,懷中緊摟著自己肩膀的雙手徒然下滑。他急忙扶住少年孱弱的身體,玄青的衣衫上浸透了汩汩的鮮血,令人泫目。白皙的小手倔強地撫上宇文煊的臉龐,“太好了……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蕭亦珣淒然卻滿足地笑著,旋即閉上了眼睛。
宇文煊心中一片痛楚,打橫抱起重傷昏迷的少年。白色的蟒袍也沾染上殷紅的血痕,黏連著少年玄青的衣衫。“珣,你等著,我馬上去找最好的大夫……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對…不會有事的……”白衣沉穩的男子望著懷中少年虛弱蒼白的麵容,喃喃自語,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害怕正席卷著他。匆忙淩亂的步伐間,銀白與玄青的衣袂在風中交葛,無聲無息……
遠處灌木間的黑衣刺客惱怒憤恨地冷睨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正欲放第二箭,忽然想起了主上的吩咐,隻得無奈懊喪地隱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