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向來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或者說,他簡單的有些超出想象。
伽加莉不是第一次見到死神。
目之所及是一片純白,伽加莉的脖子以上看到了一片純白的天堂,她的身體卻依然呆在人間。
“hi。”帶著黑紗,穿著純黑羊絨禮服的死神向伽加莉揮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伽加莉有點恍惚的回應,她的視野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了短暫的白茫。伽加莉把深深捅入胸口的鋼管一寸一寸扒出來,每一條紋路上都浸漫了黑紅的鮮血。
對麵的人隨著她的動作起身,手臂長的電棍狠狠的砸上伽加莉的額頭。
一陣腦震蕩一樣的暈眩,伽加莉緩緩伸手,摸到了一個凹陷。
“嘖嘖,這麼狼狽啊。”死神抱著肩膀,在天上站著不腰疼的調侃。“十幾年沒見到你,怎麼混成這樣?”
“滾。”伽加莉言簡意賅,她轉過頭來看著把她打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動手的男人非常疑惑,好像不理解為什麼這個人到這樣還沒有死。他又舉起了那對短棍,這次上麵蔓延了紫白色的電流。
伽加莉伸手抓住了那對棍子,她的力氣大到那對短棍從男人手中脫手。接下來的一切,簡直像一場荒誕劇。
伽加莉從地上爬起來。那些血液像絲線一樣緩慢的縫回了她的胸口。之前出現的那些損傷也都快速恢複原狀,甚至連衣服都回到了最體麵的狀態。
伽加莉向那個男人的方向扔出短棍。
男人非常靈活的一個後空翻躲過這一劈,那一隻短棍就像長了眼睛般回旋回來,那個男人還沒落地,就重重的擊上了他的後腦勺。
男人應聲倒地。
紫色的電流流過了他的身體,男人蜷縮起來,他發不出聲音,但是他的動作就像是在經曆人間最痛苦的酷刑。
伽加莉走上前去,一雙淺淡的藍色眼睛居高臨下看著那個男人。
很難說一瞬間那雙眼睛裡閃過了什麼情緒。濃重的像是霧一樣的東西,飛快的掠過那雙不再像晴空一樣明媚的眼睛,到了最後,隻剩下解脫和悲哀。
“走好。”
伽加莉沉默的用力一抽,甩棍錘擊男人的太陽穴,把男人的頭重重打偏過去。
他就保持那樣的動作躺在地上。
不再動彈。
但是男人一直緊緊繃著的肌肉神奇般的放鬆下來。伽加莉把他的身體擺正,把他的胸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她用自己的衣袖擦乾淨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沾上的每一絲灰塵,和血跡。
“抱歉。”伽加莉低聲的說,聲音低的簡直像是抽泣。
那雙藍眼睛裡沒有眼淚。
“給我一團火。”伽加莉為躺在地上的男人整理遺容,她頭也不回的向死神要求。
“可以,作為交換,他的名字?”死神帶著皮質手套的尖長指甲上出現了一團綠色的魔火,“你知道的,交換。”
“理查德·格雷森。”伽加莉為男人擺好了姿勢。地上的男人的身體舒展開來,青白的膚色簡直像是被密封了許久的屍體。
但是他的表情卻舒展的開來。
交疊的傷疤和刀痕讓這張臉幾乎看不出原狀,那些細密的痕跡,更多集中在嘴角,像是蜈蚣一樣,一直隆起到耳根。
伽加莉撫摸著他的臉,冰冷的指腹一寸一寸的撫摸過那些傷口和尚完好的皮膚。
“走好……大哥。”
綠色的火焰逐漸觸碰到了那張臉,他們肆意張揚的擴散,很快就吞沒了整具身體。最後,在火中隻剩下明亮的黑色的遺骸。
遺骸又變成了灰塵。
伽加莉一直蹲在那,蹲在那團遺骸之上,她的手透過火焰竟毫發無傷。她古白色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那漸化為灰燼的麵龐,一直到灰塵也被風帶走。
“你這次又要什麼。”伽加莉走向天堂,純白的光逐漸吞沒了她,更多的光在她腳下凝成路,通向高高的天上,通向死神。
“真冷漠啊,上一次見麵都在十幾年前,見麵也不問問我現在怎麼樣?”死神聳聳肩膀,“原來還想問候問候你的,但是現在看來顯然不怎麼樣。”
“怎麼混成了這個樣子?”死神尖銳的手指鴉羽般的長發,它們被主人剪得零散,垂下來的時候,微微蓋住臉上的傷痕。
那些細密的傷痕也在伽加莉的臉上,不過都很淺了,有的幾乎隻剩下了白痕。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伽加莉轉身攥著死神的手腕,眼睛裡的怒火和冷漠幾乎要凝成實質。“你個騙子。”
“我從來沒騙過你,我之前就跟你說過的,如果你想回到過去改變什麼,就必須承擔很大的風險。”死神微微後仰,“是你自己堅持做的選擇。”
伽加莉並沒鬆開:“在那個時間出現在我麵前,你敢說你沒有誘導?”
“最後做選擇的還是你,我隻是在糟糕和更糟糕當中為你提供了選項而已,親愛的伽加莉。”死神的頭是大號的烏鴉頭,現在那個頭顱正發出低沉的判決,“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看清現實。這個世界上不能缺少一些東西,你即使殺死了它,它也會從彆的地方卷土重來。”
“隻是很不幸,很巧合。”死神發出低低的笑聲,那雙黑豆一樣的眼睛裡閃過近似憐憫的情緒。“它以一種你最不想要的方式回來了。”
“那你現在又過來乾什麼?時隔十幾年來看我的笑話?”伽加莉哈的一聲鬆開了手,“你看到的,一切都爛透了,因為我。”
話語中有種濃鬱而強烈的痛苦。
“我相信你看得到這十幾年裡發生了什麼。”
伽加莉那張臉上麵無表情,她的外貌很年輕,簡直就像是一個大學生。但是她整個人又以一種驚人的方式衰敗下來,陰翳又死氣沉沉的軀體,簡直像是走在人間的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