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扔下這句話,離開了小院子。那種偏見已經在阿江與夫人的心中根深蒂固,我知道,任我說再多也是於事無補。
不過,促使我馬上離開的最大理由還不是這個。我隻是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忍不住在她的麵前說出真相,曆史的真相,德川忠長(國鬆)悲慘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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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國鬆說屋子裡悶,我便隨著他到庭院裡透透氣。眼下的場景,與其說是我作為侍衛跟著他,不如說是兩個朋友在閒庭信步。
不知不覺地我走到了他的前麵,望著庭院裡滿樹的櫻花陷入了沉思。
“怎麼了,你心情似乎不太好?”他走到了我的身邊問。
我回頭看他一眼,硬是把滿腹的抱怨給憋了回去。阿江與夫人故意拖著不給讓我交差的信,早回去晚回去都拿不到那500萬,叫我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看著他神清氣爽的白皙麵龐,我不由得想起他的母親,昨兒個差點情緒失控的阿江與夫人。
我下意識地開口問他,
“你有沒有試著和將軍大人坐下來談談,難道你不覺得目前你們兩個的關係很尷尬嗎?”
國鬆皺了皺眉,“難道你還想投靠他?!”
“當然不是!”我倔強著反駁,“我隻是不希望你們鬨得那麼僵罷了,畢竟你們是親兄弟嘛。”
他不屑地冷哼一聲,“裕二,你似乎管得太多了吧,連我母親大人都不乾涉的事情難道你想插手?!何況,論相貌、論才智,你覺得他有哪一點比得上我?”
我頓了頓,德川加光是什麼模樣我是沒有見過,不過就他這份自傲以及同她母親一樣食古不化的倔腦袋來看,我就是說破了嘴皮子也不可能讓他們兄弟握手言和的。
“怎麼,無話可說了?”他咄咄逼人地問。
我無奈地白了他一記眼睛,“國鬆大人能說會道,屬下甘拜下風,屬下必當死心塌地跟隨大人,若有絲毫異心,必然切腹自儘!”
“切腹?”他重複了這兩個字,而後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我不解地看他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誇張笑容,徑直問,“難道這不就是武士道精神嗎?”
他聞言忽然止住了笑容,徒手指了指滿樹的櫻花,問,“你知道這櫻花什麼時候最美嗎?”
我想了想道,“就是現在啊,滿樹殷紅的花瓣,多美。”
他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那你說什麼時候最美?”我莫名地問。
他沉默了片刻,而後緩緩道,“是它凋謝的時候。”
“凋謝的時候?!”我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平生隻聽過花開似錦,鳥啼花落,卻從未聽聞有人讚美花兒凋零時候的美。
他點點頭,“櫻花凋零幾乎在一夜之間,第二天早上隻能見到光禿禿的枝椏和滿地的櫻花,沒有一朵會留戀枝頭。我們武士就好比這櫻花,芳華榮耀過後對生也就無所眷戀了,死才是最美麗的歸宿。這就是武士道的精神,對死的一種覺悟。”
我撓撓頭,難得見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起話來還深奧得緊。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留戀生的?人活著不就等於希望,刹那的芳華雖美卻轉瞬即逝……
隻是,眼下這人的目光灼灼,怕是說不通的,我隻得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所以,以後若是我死了,你也不必為我難過。”
冷不丁地他冒出這麼一句話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抬頭去看他,他卻一臉的嚴肅,並不像是在說笑。好吧,怎麼說我現在也是國鬆大人的家臣,怎樣也得擺出一副衷心的樣子。
見我越加地愁眉苦臉他笑開了,“好了好了,我說笑呢。我怎麼會死呢,我還有很多抱負沒有實現呢。”
我舒了一口氣,果然證實了自己之前的預料,這家夥絕對不是好伺候的主兒!
一男一女櫻花樹下,在我腦海中本來應該是極儘美妙的畫麵卻被武士道精神的話題給破壞得麵目全非,竟然還將嗜殺尚武的武士比作為美麗的櫻花,這下可好,浪漫的櫻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經變得支離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