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花生糖 一條是死路,另一條,還是……(1 / 2)

臨行前,芙蕖夫人給了她三樣法寶。

前兩樣她都能理解,隻這最後一樣……

“這是紅鸞丹,能讓你愛上一個人,死心塌地,矢誌不渝。”

阮燭消化了一下這話,遲疑著確認道:“不是說彭侯百毒不侵,這藥……”

“沒的便宜了那孽畜,此等寶貝,當然要留著自家吃。”

“……”

她試圖理解對麵女人的腦回路:要殺彭侯,便要先破其金身,要破其金身,便要讓他愛上自己,此藥卻反其道而行,讓自己愛上他……想來是留了一手。

諦聽所謂的“死於真心一片,死於孽海情天”,不單指死於所愛之人,也包括對彭侯揣著一顆赤誠真心的人。

若前兩樣法寶有什麼不測,她借助紅鸞丹,種下對彭侯的情根,一樣能手刃彭侯。

看上去倒也沒什麼毛病,但……

這計劃存在一個致命的邏輯漏洞:一個人,是無法對另一個人,情根深種的同時,又痛下殺手的……又不是精分。

很顯然,這是步死棋。

但阮燭瞧芙蕖夫人麵有得色,不由懷疑:莫非她有什麼絕處逢生的後手,能將死棋盤活?

想來一個人若缺德到了一定地步,出於某種彌補,定然不會缺心眼子,阮燭暗忖。

芙蕖夫人笑了笑,道:“此去我自是盼著你馬到功成,可萬一失手了,那魔頭定不會與你善罷甘休,少不了百般折磨,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時用上這寶貝,那摧殘折磨你的,便不再是妖孽彭侯,而是你魂牽夢縈的心上人。你想啊,心上人是什麼人?”

“……”

阮燭嘴動了動,沒能說出話來。

“算了,你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懂個屁。”

“……”

芙蕖夫人不屑的目光中流露出憐憫:“所謂心上人,便是你願為之生,為之死,哪怕豁出身家性命,也要用一整顆真心愛到底的人。心上人的刀,落在身上,隻感到快活,並不覺痛苦,便是死在他手裡,也甘之如飴的。”

“……”

阮燭直想翻白眼:這屁話聽著,倒是挺新鮮。

她隱隱有種強烈的,不大妙的預感……

“到時若失手了,你服下它,憑那魔頭怎麼折磨虐殺你,你也隻感到快活,不至於落得死不瞑目。”

阮燭:“……………………”

嗬,倒真是留了一手,卻不是為彭侯,而是為她阮燭,真是稀奇。

阮燭向來知道,這女人身上很有股子瘋勁,但瘋成這離譜德性,卻非她所能料到的。

瘋發夠了,芙蕖夫人終於想起來乾正事,遞過來顆藥丸:“吃了。”

“這是七絕丹,七日內不服解藥,便會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除了我,無人能解。”芙蕖冷冷盯住她,“限你七日,取彭侯狗命,否則,屆時毒發……那滋味,縱然銅皮鐵骨,也遭不住。”

……

阮燭步出一片花園,穿過曲折的回廊,儘頭處的粉牆間,開著一拱月門。

出得門來,腳下隻餘一條羊腸小道,兩側茫茫花海夾道。

她卻分明看見,前方有兩條路:一條是死路,另一條,還是死路。

*

彭侯的腳步聲不疾不徐,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秋天的葉子,原來不僅會變成黃色,還會變得枯脆,一踩一響,很好聽,哪怕踩在上麵的,是個殺人如麻的活閻羅,也不妨礙好聽。

阮燭耳朵隨著聲響微動,目光怔然落在不遠處的淩霄上,它傲立青雲,但藤葉枯槁,了無生氣。

頭頂落下一隻大掌,阮燭倏然回神,有人輕撫她的發頂,動作溫柔,帶著安撫。

眼前是一雙蒲履,乾淨樸素,編織精良。

阮燭眼前倏地一花,高大的身影俯下來。

“這是什麼。”

阮燭呆呆抬眼,男人的手很乾淨,指節處的血痕不見了,修長的手指間捏著一樣物事,她定睛看去,心中一沉。

——那是根木簪,不知什麼時候被男人拔了下來,從她的發間。

——那又不完全是根木簪,裡頭藏著芙蕖給她的法寶三號:紅鸞丹。

服下此丹後,隻要盯著人瞧上三個呼吸,便能死心塌地愛上對方。

世間情情愛愛,她雖不甚了了,但道理總是相通的。

就好比她喜歡吃肉,哪怕眼下吃不著,那便將肉請去夢裡,供她一嚼。

反之,若有塊肉,巴巴地等著你去吃它,且非你不可,而但凡吃上一口,日後便隻能緊著這同一塊肉來回啃,旁的山珍海味再與你無乾,且偏不巧,你隻吃素……試問,有誰能為了不辜負這塊肉,便強逼著自己吃它麼?

由此足可見這紅鸞丹之荒唐不稽,發明此藥之人多半有病,當然,芙蕖說的話,真真假假,過過耳就好。

她和阮存信母子同心,恨不得阮燭早日歸西,這所謂的紅鸞丹,八成是能叫人當場斃命的劇毒之藥,卻把些天花亂墜的胡言亂語來哄她。

然而,她雖曉得此藥很可能要命,卻依舊帶上了,甚至帶在隨手可取的地方,多少存了點懦弱的心思:

若真個到了非死不可的境地,那便給自己一個痛快。

一陣風動,木簪在彭侯手裡消失無蹤,布滿鐵繭的大掌間赫然躺著粒紅豔豔的丹丸,隻見他揣著這粒來路不明的藥丸,端詳片刻,二話不說便要往自己嘴裡送。

“……”

“這是我的……補藥。”阮燭登時回魂,劈手把藥奪來,牢牢攥在手心裡。

對上男人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地,找補了一句:“……很貴的。”

……她在說什麼屁話。

彭侯卻似乎聽進去了,她聽見他問道:“多少?”

那位錦衣公子更是煞有介事,走上前來,摸出腰包,躍躍欲試準備一擲千金,“我們買。”

“……”

彭侯漆黑的眼珠瞬也不瞬,儼然對這顆丹藥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