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哪塊肉 自己動手。(1 / 2)

“昏倒前,他可曾受到過驚嚇?”

彭侯立在床頭,目光掃過樓小禾蒼白的睡顏,“殺了個人。”

柳含煙秀眉微動,頓了頓,恭聲道:“這位小郎君此前受過重傷,雖外傷已愈,可元氣大損,加之本身靈根不穩,血氣雙虧,身單體弱,心虛膽怯,少寐多夢,善驚易恐……”

彭侯閉了閉眼,出聲打斷:“所以……有救麼?”

“沉屙宿疾,非一朝一夕能愈,但也並不致命,小心將養,可保無虞。隻是,殺人如此血腥之事,當著他麵時,還望天君能有所節製。”

柳含煙麵容冷豔,說話時麵無表情,隻語氣中透出幾分不明顯的責怪意味。

彭侯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床邊,那裡跪了兩個人。

“你二人做個證,人是我殺的麼?”

他笑得一臉無辜,語氣也輕巧,地上跪著的人卻雙雙一凜。

豆豆慌忙道:“是小的,是小的——”

“回天君,阮存信是自殺的。”順子突然打斷道。

彭侯挑眉,抬手往柳含煙的方向一揮。

順子乖覺,忙又道:“回柳護法,阮存信是自殺的。”

柳含煙:“……”

沈渙在一旁,忍了忍,再度沒忍住:“放他娘的屁——”

他驀地對上柳含煙冷冷看過來的一雙美目,那個“屁”吐了一半,剩下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

“跪下。”彭侯忽然道。

沈渙“撲通”跪下了。

方才柳含煙診脈時,樓小禾的袖子被卷高,露出一截腕子,手腕內側一道道堆疊的傷口,那是經年累月留下的舊傷,猙獰又醒目。彭侯盯著看了一會兒,彎腰替她將袖子拉下來,用被子蓋好,起身時道:“沒說你。”

沈渙僵了僵,瞧一眼彭侯麵色,到底跪著沒動。

柳含煙身形一滯,掀起衣擺,二話不說也跪下了。

彭侯起身,見狀挑眉,“柳護法這是做什麼?”

話音未落,撲通撲通,滿屋人跪了一地。

屋子不大,陳設很簡樸:一張羅漢床,一隻矮腳櫥,一方小桌,一條長凳。

剩下的狹小空間裡,擠滿了沈渙帶來的人——方才彭侯狀似隨意吩咐的那句“都進來”,已叫他們直覺不好,此刻更是噤若寒蟬。

室內充斥著陰森又尖銳的壓迫感,眾人如芒刺在背。

床前一直跪著的豆豆和順子,此時恨不能五體投地。

樓小禾就是在這個時候,悠悠醒轉的。

她一眼便看見了床頭的身影。

彭侯高高大大,肩寬背闊,站得很直,一動不動杵著,好似床邊長出來一棵巨樹。

但凡樓小禾仔細看上一眼,不難發現這樹的枝葉此刻正騰騰冒著危險的黑氣,隻可惜她的雙眼正被一個強烈的念頭所蒙蔽:

——蒼天有眼,活過來了,時不我待,把架吵完。

“好孩子,你不如先好好想想,要怎麼用你這雙軟弱的手……來取我性命?”

語氣尖酸,戳肺戳心,曆曆在目,委實可氣。

她勉力撐起身子,伸長了胳膊,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角,艱難地把氣喘勻了,從牙縫裡擠出字句:“你聽好了,我要怎麼殺你,卻不消你操心,你且洗乾淨脖子,乖乖等著引頸受戮,才是正經!”

話音剛落——

……咕嚕嚕。

“……”

天殺的,這屋裡怎麼這麼安靜。

樓小禾木著臉,瞥了眼被子底下不爭氣的肚皮。

彭侯居高臨下看她,片刻後,俯下身來,順勢牽過她攥著自己衣角的手,坐在床頭,開口說了句——

“餓壞了吧。”

“?”

她冷笑:“怎麼,你要把自家個現殺了,給我吃口新鮮的?”

樓小禾現在的精神狀態,一言以蔽之,大概就是:無所畏懼。

方才昏倒前,她就有了很壞的預感,這會兒一睜眼,那種從渾身毛孔裡透出來的虛弱和無力,更讓她深信:自己命不久矣,眼下不過回光返照。

既然如此,那便索性趁機出了胸中這口惡氣,死也瞑目。

彭侯被她劈頭蓋臉一通懟,卻不見惱,好整以暇道:“也不是不可以。”

“……”

樓小禾看著他的臉,依稀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心下正狐疑,就見彭侯憑空“欻”地抽出來一把大刀,真就“欻”的一聲,她這會兒耳鳴得厲害,卻也聽著真切,可見動靜不小。

樓小禾不由自主一縮脖子:開始了,癲公又要發癲了。

彭侯:“想要哪塊肉,自己動手。”

……不愧是你。

樓小禾坐在床上,低頭看了一下彭侯給她塞手裡那把明晃晃的大刀,頓感騎虎難下:她無非想在死前過過嘴癮,但瘋子不一樣,瘋子都是來真的。

她吃力地握著刀,一動不敢動,良久,乾巴巴道:“……我飽了。”

這話卻也不假,方才彭侯牽她手時,那燒心難耐的饑餓感幾乎瞬間就得到了緩解,這會兒他挨著自己坐下,身上若有若無的氣息陣陣飄過來,她不由自主地深嗅,嗅著嗅著……飽了。

更離譜的是,那種半死不活的感覺竟也跟著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