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海裡不住地浮現昨日水杉林中的一幕幕:看來傳說不假,彭侯非但吃人,且隻吃人。
樓小禾默默地將那碗餃子挪到自己麵前,埋頭吃起來。
“吃飯不專心,在想什麼?”彭侯忽然出聲。
樓小禾回神:“……”
烤饅頭和燒餅被她泡在了餃子湯裡,也不知泡了多久,軟得沒形了已經。
斜裡伸過來一隻手,樓小禾下意識捂住碗,嗖地抬頭看過來,目光如炬,儼然一副小狗護食的樣子。
彭侯眼中笑意加深,慢條斯理收回動作,道:“泡壞的就彆吃了。”
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有些訕訕地,道:“沒事,泡不壞,彆浪費了。”
說著,將軟糊糊的幾坨撈起來,三下五除二吃了個乾淨。
這頭一開,頓時刹不住,沒多時,風卷殘雲將桌上菜食掃蕩一空。
樓小禾將筷子伸向桌上最後一片烤饅頭:豆豆烤的饅頭她從小吃到大,總也吃不膩,皮黑黑的,賣相很不好,筷子一戳梆硬,但咬下去卻酥脆焦香,內裡蓬鬆暄軟,一定要細細地嚼,才能品出那落在舌尖上的,絲絲的焦甜。
樓小禾饜足地放下筷子,一抬眼,就對上男人饒有趣味的目光。
“……”
——“其實我平時並不吃這般多,胃口很小的。”昨夜說的話曆曆在耳,樓小禾她,臉有點疼。
“吃好了?”彭侯問。
樓小禾乾笑兩聲,乖巧點頭。也不知這人什麼癖好,似乎專以瞧人吃飯為樂。
彭侯這時端起手邊那碗黑漆漆的不明藥汁,樓小禾遲疑著接過,“這是……”
“補藥,喝了。”彭侯道。
“剛剛不是喝了補氣血的……”
“那個飯前喝,這個飯後喝,”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頓了一下,才道:“壯陽強腎的,滋補上品。”
又頓了一下,道:“很貴的。”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
是了,就在昨天——
“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補藥。”
“很貴的。”
“……”
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樓小禾兀自遲疑,彭侯端著藥碗,頗耐心道:“我嘗過了,不苦。”
她扭捏了一下,無奈接過藥來,仰起脖子,一口悶了。
“……!”
……確實不苦,但也真他大爺的難喝。
樓小禾毫無防備,整張臉皺成一團,用力咳嗽,好半天沒緩過來。
這藥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或者說什麼滋味都有,相當上頭。
彭侯抬手給她順氣,儼然關懷備至的口吻,“小小年紀,一身的毛病,從前仰人鼻息便也罷了,往後卻須上心,仔細調養。”
那藥激得她眼泛淚花,轉頭看過來時,神情倒活像是被彭侯這幾句窩心話感動得熱淚盈眶。
一時之間,氣氛不可謂不融洽。
這時,“篤篤”兩聲門響,有人進來把空盤子全都撤了,正菜終於陸續上桌。
“炒肉團。”
小巧玲瓏的炒肉團,整整齊齊碼在八角綠釉大瓷盤上,雪白糯米皮裹著肉團,向上敞著口,能瞧見裡頭現炒的餡心,肉糜、筍丁、木耳……樓小禾就瞧出了這些。上菜的人提著壺鹵汁,往肉團咧著的開口處薄薄澆了一圈。
一陣熱霧迎麵撲過來,湯鍋上桌。
“牛丸骨湯麵。”
沸湯滾著牛丸,裡頭的麵條是煮好了撩下去的,根根有精神,筷子粗細,齊整整地疊著,浸在熱湯中,微微冒出一小截在湯麵上,雪白晶瑩。
“桂花肉。”
金黃色的炸肉,外頭掛著的蛋糊炸得很透很蓬,看著就脆挺。
……
“嘗嘗。”彭侯把筷子遞給她。
樓小禾咽了一下口水,“……這麼多。”
“還在長身體,多吃點。”
……喂豬也不帶這麼喂的吧。但看起來真的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