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消消食 “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男人……(2 / 2)

樓小禾心中一喜,默了默,將早已打好的腹稿試探著說了出來:“那什麼,要不先結個契?”她搓了搓手,“也沒有彆的意思,柳護法金口玉言,我自是信得過的,隻是——”

她話還未完,眼前一花,呆愣間,身上的衣裳已被人褪下,左肩袒露出來,陣陣涼意拂過,但很快,柔軟濕熱的觸感落下,緊接著,一陣尖銳的疼痛猝然傳來,樓小禾悶哼一聲,用力咬牙。

——犬族雖是妖族,卻最講忠信,重諾言,彼此之間結契,有三種形式:舌契,咬破舌尖,在對方身上輕舔,舌尖血會留下淺淺的契痕,違契者遭受的反噬較小,約束力同樣也小;

再就是柳含煙這種,齒契,咬破舌尖,同時在對方身上咬一口,越深越好,舌尖血滲進傷口,留下一道深入肌理的齒印,除非承諾兌現,否則永不磨滅,且一旦違契,立契方將遭受巨大反噬,輕則致殘,重則致死。

最後一種……咳,不便詳述,此處略過。

左肩處傳來的劇痛,表明了柳含煙結契的誠意,樓小禾心中動容,於是,當對方直起身,替她將衣裳攏好時,她仰首看過去的目光,便不自覺有些強烈。

正在這時,門邊倏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隻是餘光瞥見,樓小禾卻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彭侯。

她眼皮狠狠一跳,六神無主間,下意識在柳含煙的手腕處抓了一把,柳含煙被拽得一晃,不偏不倚倒在了她的腿上。

樓小禾此刻胸口半敞著,柳含煙跌坐在她大腿上,姿勢異常曖昧。

“……”

樓小禾呆若木雞,但柳含煙是見過大場麵的,半點不亂,鎮定地起身,抬手替她將衣裳穿好,淡聲道:“我不喜歡男人,請你自重。”

樓小禾:“……?”

柳含煙話罷,提起桌上的食盒,轉身朝外走,經過彭侯時,恭敬施禮,旋即若無其事般,瀟灑地退下了。

屋內留下臉都綠了的樓小禾,還有靜立無言,不知在想什麼的彭侯。

室內靜了片刻,彭侯提步,走向樓小禾,在床邊坐下來,伸手牽起她。

樓小禾的掌間布滿了繭子,很有些粗糙,彭侯卻似乎偏愛這種手感,指腹在厚繭上來回摩挲。

……摩挲得樓小禾從頭到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一直不說話,垂著眼簾,似乎正心不在焉地思索著什麼,樓小禾隻好硬著頭皮打破沉默,“方才……是誤會。我——”

“我聽高大彪說,你想同柳護法共浴。”

樓小禾一口氣沒上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咳咳,不不,沒有,這也是個誤會,其實……其實吧,這個事吧,它就是,它吧,怎麼說呢,嗐,其實就是——”

“原來,小禾喜歡女人。”

“……”

這話好怪。

按說以樓小禾的男兒身,喜歡女人,豈非天經地義,這個“原來”用得就很怪。

可她若不反駁,方才那一幕就更說不清了。

她要是反駁的話,那就等於說自己是個斷袖……

這倒沒什麼不好的,彭侯知道了說不定還挺高興,對他的求死之路多生出幾分樂觀來,他心態好了,樓小禾也能少受點鳥氣,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她表忠心一般:“沒有的事,我喜歡男人,隻喜歡男人,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男人了。”

話音剛落,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恭恭敬敬止在了門外,有人朝著屋裡揚聲道:“樓小公子,該出發去後山洪崖泉,與沈護法共浴了。”

“……”

一天天的,這都什麼事這都。

夜幕四合。

山頂的風很緊,草木沙沙作響,夜色中間或傳來猛獸的低吼。

樓小禾任由如瀑的發絲隨風飛揚,她站在一隻巨大的鐵籠麵前,思緒凝滯了。

本該去後山洪崖泉與沈渙共浴的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說起來,過程其實很平常——

她以身體不適為由,將共浴之事搪塞了過去。

沈渙對她巴不得眼不見為淨,想來此事也就這麼翻篇了。

……而她當時之所以在兩位先生麵前把共浴對象從彭侯換成沈渙,其實存的就是這麼個心思。

而當時彭侯就在身邊,似乎頗憂心她的身體,關切問了一句。

樓小禾便隨口拿“飯團吃多了積食”應付了一下。

然後彭侯便體貼地表示要帶她出來消消食。

她想到今夜就是彭侯死期,姑且先陪他出去散散心,也算臨終關懷,便欣然應允了。

於是……

山風獵獵中,彭侯長身玉立,唇角微翹,對著她啟唇吐出一個字:

——“跑。”

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旁邊那比人還高的獸籠子。

樓小禾肝膽俱裂,拚了命拔腿狂奔,身後猛虎咆哮,耳旁風聲呼嘯。

夢境中高照的白月光,少年堅毅雪亮的眼眸,斬釘截鐵的一聲“跑”,此生僅一次的擦肩,永不止息的夜風……

所有這些,此刻全部重疊在了一起。

樓小禾被一種盛大的荒誕感擊中,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原以為,隻要再相見,自己定能夠一眼將他認出來。

那可是她魂牽夢繞,念念不忘的人啊。

可她竟沒有。

也許因為,這個人早已麵目全非,不再是當初的少年了。

又或許,隻是因為那一夜,她最後一次回頭,親眼看到,少年被斬下的頭顱滾落在地……

——其實,樓小禾從未期待過重逢,她的白月光早已死在了那個至暗之夜。

就像娘親在自己心中會一直一直年輕下去一樣,他也會永遠在她心裡,做那個逐日追風的少年。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此時此刻,她的身後,有隻猛虎窮追不舍,更有個天生壞種,正在抱臂看戲。

樓小禾拚命狂奔,腦子裡念頭隻一個:

什麼念念不忘,什麼夢中情人……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