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繪早上來的時候桌上放了好幾張紙,紙上是密密麻麻的黑字,仔細一看,這不是《諫逐客書》嗎!
標了序號的,從一到兩百,每一遍都抄了,字體飄逸,和她的類似。
這是有人幫她抄了呀!
還能有誰呢,不就是許西忱嘛。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
雖說他在追她,這是最好的表現機會,但還是很感動,心裡淌過一條涓涓細流,溫熱撫平她的煩鬱。
兩百遍,大概是一晚沒睡吧。
她回頭一看,許西忱趴在桌上睡覺,頭發亂糟糟的,將手臂當作枕頭,看上去十分不舒服,臉露出一半來,眼下一片青黑,憔悴得很。
她突然有些心疼。
還有感動。
第一次有一個人這樣為她付出,連她的家人都沒做過犧牲自己的利益而為她的事。
這讓她覺得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一個值得的女孩。
下午第一節課,老抄一進來就讓江繪把罰抄交給他。江繪把許西忱抄的一遝紙遞給他,老抄細細端詳著,還算滿意地點點頭,“可以,坐下吧。”
江繪沒坐。
老抄刀一樣的眼神掃過她:“怎麼?不想坐?”
他平生最恨這種自以為是的好學生,不尊師長,目無法紀。
江繪靜靜看著他,與他平視,聲音冷得如同寒冰:“全文我都會背了,我背給您聽。”
明明是很正常對老師說的話,可曹柱卻不知為何聽出了威脅的意味。
他哼了一聲,抬手示意她背。
江繪聲音沉穩而平靜,似是煙波江上緩緩駛過的一葉扁舟,風拂過江麵點出的一圈圈漣漪,無甚波瀾。
她全文一字不錯地背完,像個常勝將軍似地睨著老抄。
一絲絲輕蔑暗含其中。
老抄直直愣著,好幾秒才緩過神來,這女學生是在挑釁他呢!
可她把課文背完了,這隻能說明她在向他證明抄寫是有助於背書的,並不能證明其他的。
他並不能挫挫她的銳氣,反而還要表揚她!
老抄沉著一張皺紋橫生的臉,哼笑一聲,隨即鼓起掌來,清脆在教室響起:“好!背的好!江繪是吧?”
江繪鎮定地點頭。
“你月考語文單科必須給我考全班第一!考不到我就要找你算賬!”
全班同學都被老抄這話震驚到了!他沒事吧!你是老師啊,怎麼還和一個學生較起勁來呢!
還算賬!
算你媽的帳!
所有人都同仇敵愾地看著老抄,目光中飽含憤懣和不滿!
偏偏江繪一口道:“好。”她盯著老抄厚厚玻璃鏡片後麵一雙眼道:“我要是考到了第一,你就再也不許讓同學們抄寫什麼幾百遍。”
這話一出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他們沒聽錯吧?副班長這是在幫他們爭取權利啊!
文藝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江繪,她瘋了?!竟然公開和學校骨乾教師叫板?!
她目光中帶了幾分冷靜的審視意味,江繪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她既然敢說就一定會做到。
可,她憑什麼這麼自信呢!
老抄氣的抖了抖了抖嘴唇,咬牙大聲道:“行!你考不到以後上我的課就都站著,站到高考結束!”
江繪揚起唇,“沒問題。”
文藝鼻腔中發出一聲冷笑,她非要把江繪比下去!看她怎麼收場!
老抄連說三聲好:“好!好!好!有骨氣!這節課我不上了!你們自己自習!”說完便怒氣衝衝出了教室門。
教室裡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江繪太牛了吧,我早看老抄不順眼了。”
“我看他就是不想上課吧。”
“從此我為江繪舉大旗!”
“你說江繪能考第一嗎……畢竟陸存希成績比她好啊。”
“我覺得行,不就一次比她考的好嘛,江繪這次月考一定超過陸存希。”
……
文藝麵上有些擔憂,勸江繪:“你怎麼把老師氣走了?要不去和曹老師道個歉,讓他回來上課吧?”
江繪打量她,淡然道:“我氣走他的嗎?不是他自己走的嗎。”
文藝噎了一下:“可……他畢竟是老師啊。”
江繪也沒什麼好耐心了,蔥白手指指了指門口:“你要是想聽他上課,你就去把他請回來。”
然後低頭寫題了。
文藝咬唇,使勁控住自己不哭出來,她終於不裝友善了,哦不,她本來對她也沒什麼友善。
屈辱感從腳爬到頭。
許西忱戳戳江繪後背,她回頭後遞給她一張紙條,江繪看他一眼,轉回去打開。
上麵寫了四個字:江妹好棒。
唔。
她臉倏地變紅了。
這人,怎麼這麼會撩呢。
不愧是眾人口中的“渣男”。
緊接著,又傳來一張紙條,打開後看見上麵畫了一顆紅的到愛心。
心臟又急劇跳動了幾下,帶著沉悶的響聲。
她能堅持住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