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繪說服自己。

她轉過頭去，胳膊趴在許西忱桌上，頭擱在手臂上，抬起一雙清泠泠的眼睛看著他，也不說話，卻攝人心魄。

許西忱不知所措，堂堂一個西城浪子竟然不敢看她眼睛。

像是迷失的漩渦，墜入後再也無法歸凡間。

“晚自習放學給你補課呀。”

許西忱心狠狠一顫，麵前這人是江繪？確定不是個妖精？

她眸中水光瀲灩，好比西湖水，睫毛纖細而綿長，嘴唇紅潤，好想親。

這念頭一出他不禁惡罵自己是個畜生，她可是他放在心上的仙女，不能褻瀆的。

許西忱斂神，目光仍恍惚：“好。”

他一定不知道江繪是故意調戲他，接近自己從未接觸過的妖媚類型領域。

笨拙地顯出清水芙蓉綻苞的瑰麗奇豔。

她卻不自知。

*

“馬上熄燈了怎麼辦？”

晚自習放學以後班上人全走光了，學了一會兒就到十一點了。說時遲那時快，江繪剛問完燈就刷一下滅了。

她驚呼一聲，許西忱連忙拿出手機照明，還好他有手機，不然待會兒收拾東西都是困難。

“亮度調低一點，不然馬上保安來了。”江繪提醒。

微暗的環境，青澀的他們，多麼值得紀念的畫麵，等很多年之後仍會是寶貴的記憶。

少年人莽撞，在分不清情和愛的時候就已經動心了，卻還是拚命找借口為自己爭麵子不肯承認。

後來，他們都知道坦誠是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也是維係感情最堅固的方式。

她發絲在手電的照耀下熠熠，每一根發絲透出明晃晃的白光，一如零八年漫天飛雪鋪天蓋地席卷西城時那樣至純的白色。

“江繪。”

許西忱冷不丁開口。

“啊？”她抬頭，許西忱走近一步，更清晰地看見那白光，還有她眼中明媚的笑意。

“考慮的怎麼樣？”他站在陰影裡，眸中的堅定卻發光，直直對上她的。

江繪慌亂移開視線，背上書包往教室外麵走，一個不小心左腳踩了右腳，身體往前一傾，剛要倒時許西忱抓住了她手臂。

頓時一片緊繃的溫熱傳來，沿著手腕到手肘再到臂膀，一直一直來到心口，泛起一陣陣酸麻，激起波浪。

“你……放開。”她囁嚅，掙開他的束縛，其實不應該說是束縛，應該是掙開他的溫柔。

她怕她會淪陷，沉浸溫柔鄉。

“我給你時間。”他步步緊逼，麵龐與麵龐之間的距離在縮短，在黑夜中僅剩的光亮裡勾勒出交疊的影子，現實與夢境重疊，他血氣方剛，隻是迫切想讓她承認自己的心意。

那時候年少輕狂不懂事，總是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是要讓她變成自己的。

後來，他嘗過失去的滋味，他品過深夜一個人的痛苦，他終於明白——

喜歡她，就是想看到她開心地笑。

喜歡她，就是想看到她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喜歡她，就是想看到她過的好，比他好。

最後，他愛她。

隻是此刻那些還太遙遠，要強的他們不肯宣泄心事。

江繪慶幸黑夜裡看不清她的臉紅，也許她答應給他補課就意識到這樣的相處會增進感情，她都懂。

也許，也隻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哪怕什麼都不說。

“跟我走。”許西忱突然抓起她手腕，另一隻手拎起她的書包往肩上一扛，帶著她衝出教室。

那晚夜色昏黑，星星是亮的，春風明明是冷的，吹到她發燙的臉上卻暈乎乎的熱，像是浸入春山深處一汪溫泉。

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去哪裡都行。

她渾渾噩噩度過了十六年，沒有自己想要的，從來都是彆人說什麼她聽什麼。

這一刻，她想要他。

“許西忱！”

江繪突然喊他的名字，緊緊拉住他衣服袖口，他側頭時剛好看見那緊致的下顎，勾人的喉結。

“怎麼……唔。”

他的衣領被江繪攥著，整個人被她拉下來，她的唇覆上他的，一片親切的溫度貼合著。

走廊上無一絲光亮，許西忱卻在她眼裡看見了光，訴說著她的心事。

她這麼主動，將他拉得更近，像是迫切至極，靈魂契合般，等不及要告訴他，她很喜歡他。

許西忱伸出手將她帶入懷中，她被迫仰起頭，睜開眼，不退縮地望著他，一字一頓道：“許西忱，我們戀愛吧。”

他微怔。

從來沒人和他說過這麼霸氣的一句話，可她是江繪，他做她的臣，也可。

他眼角彎成小小的月牙，眉眼間儘是溫柔繾綣，莞爾道：“好，我的榮幸。”

話音剛落，擁抱的力度更大，生生要將她揉進肺腑裡，手扣在她後腦勺，低頭親吻她，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隻是觸碰她的唇，滿滿延伸到唇角。

“我會對你好的。”他承諾。

江繪眉眼彎彎喊他名字：“許西忱。”

“我在。”

她繼續喊：“許西忱。”

許西忱嘴角翹起：“哎。”

江繪一聲聲喊著，充滿喜悅，他一聲聲應著，無絲毫不耐煩，始終看著她。

江繪把手放在他手心，小小一隻在他手心十分嬌小，他慢慢包住她的手，緊握。

“以後我們都一起。”

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