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害怕江繪被她媽媽責罵,許西忱把她送回了家。
雖然很舍不得,但也沒辦法,高中生的戀愛不被看好,嚴加禁止,很普遍。
他回到家,換了拖鞋,倒到床上。正準備睡一覺時,突然想起來江繪讓他好好學習,於是坐到書桌前開始學習。
說來也奇怪,她讓他乾什麼事他就不會覺得是命令。
學習勁頭十足,於是學得非常順利,他是第一次覺得學習這麼快樂,弄懂了一道原本不會的題目是這麼有成就感,攻克一道難題是這麼驕傲的事。
沉浸其中時,時間自然就過的很快。
隻是有不速之客來打擾。
當他打開大門時,臉色立馬不善,眼神陰鶩地望著眼前的女人。
她穿著高檔的連衣裙,外麵是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妝麵顯得很年輕,頭發柔順地垂下來。看著不像四十多歲的人,倒像二十八九的樣子。
她因為許西忱的目光而感到悲傷,黯然地低下頭顱,不住地將雙手扣在一起,抬眼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的兒子,顫聲道:“忱忱,你是不認我這個媽媽了嗎?”
許西忱半晌沒動,隻是勾起一個輕淺的嘲笑:“媽?你是我媽嗎?”
這話對一個母親的傷害太大了,李如倩的眼淚墜下,淚水盈滿眼眶。
她懷胎十月生了他,他現在問她是不是他媽媽?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諷刺的事?
“我知道你怨我,可是你叔叔對我是真的好,小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一直很想你回家。”
許西忱麻木地看著她淚眼婆娑地說出這番話。
“那是我的家嗎?我爸死後我就沒家了。”他不肯和她交流了,徑直回房間,沒想卻被她拉住。
哪裡都不是他的家,這裡也僅僅是他寄人籬下無所居處的地方。在他心裡,那天他考上西城三中滿是欣喜被季淑撕碎時,他和李如倩就什麼感情都沒了。
她現在是季淑的媽媽,一手照顧她的好女兒,和她的丈夫甜蜜如糖,忘記了她還有個死了的前夫和兒子。
是她忘記了他父親到底為什麼欠債,是她把那一切都忘記了,痛苦的回憶也好,不堪的回憶也罷,他父親都是為了給他們一個更好的家。
卻沒想到最後沒住進那個家,也沒想到父親是借了高利貸。
一切的最後,他跳樓自殺了,她把房子賣了還錢還是還不上,於是和喪偶的高中同學結了婚,季遠山幫她還了錢,她嫁給他,從此恩愛兩不疑。
許西忱忘不了以前的時候母親很樸實,不追求一些奢華,接他放學時也總是一身素淨的衣裳,卻很美。如今錦衣華服,讓他感受到的隻有遙遠的距離和冷冰冰的親情。
李如倩不住睜大了眼睛,他第一次和她提到許鬆年的死,第一次戳到她的心口。
“你……”李如倩什麼話都說不出,隻是一個勁地流眼淚,她真是相當一個脆弱不堪的女人。
她站在門外,許西忱始終沒讓她進去。
許西忱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有底氣不讓她進來,明明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給的,房子是繼父買的,生活費是她給,那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她。
李如倩明明可以說一句刺他脊梁骨的話,例如“你是不是忘記了這房子還是你繼父買的”,可她什麼都沒有說,無地自容地站著,最後咬牙忍住淚離開了。
她背影單薄,連厚大的大衣都無法讓她身型豐滿些。
許西忱麵無表情“啪”地關上了門,隨著吱呀聲,兩人已是隔離開。
他的心驟然發痛,像是一隻蟲子趴在他心口吸著血,一顆心滿是酸澀苦顫。
可他傲骨作祟,什麼都不說,任由母子間的情分一點點生疏,如同螞蟻一點點啃噬完骨肉,最後成為一具空殼。
他站到陽台,夾了根煙放在唇邊,目光遠遠眺望著遠方藍色的天空。
天氣是那麼的晴朗,冷空氣吹著他的煙,或許是在提醒他不要因為晃神而讓煙頭的火燒到手指。
許西忱狠狠吸了一口,似在寄托什麼,發泄不出的東西就都交給煙吧。
那些事,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吧。
像煙霧一樣,飄著飄著就散了,消失了。
究竟什麼時候,他也可以成為一棵立於蒼穹之下的大樹?
*
萬幸,萬幸。
江繪趕在趙舒華回來之前到家了,衝進衛生間打開淋浴。
趙舒華一回來就上樓敲她房間的門,“江繪,開門。”
江繪鎮靜地喊了聲:“我在洗澡!”
門外果然沒了聲音,她心道一聲好險,這簡直是在閻王爺眼皮子底下談戀愛!
等她洗好澡出去換好衣服,下樓倒了杯水喝,坐到趙舒華邊上,她正閉著眼睛假寐,今天喝的不少,此時應是頭昏了。
“媽。”江繪輕喚。
趙舒華從嗓子眼發出一聲“嗯”。睜開眼,看著她:“怎麼回來也不和我說一聲。”江繪道:“我手機沒電了。”
她目光不閃躲,一派自然之色。
趙舒華不疑有他,點頭道:“今天覺得怎麼樣?”
“什麼?”
“學美術是很有前途的,你若是認真學一定能學得好,到時候去外麵進修一下回來,那就是知名畫家。”趙舒華的“感覺怎麼樣”並不是真的問她感覺怎麼樣,而是引出接下來的話。
江繪不感到奇怪。
見江繪不說話,趙舒華語氣淡淡道:“上去休息一下,醒來做兩套卷子。”
江繪說好。
她上樓躺到床上,沒有睡意,忽然想起來許西忱讓她到家給他發信息,結果給忘了。
於是馬上翻身拿手機,劈裡啪啦一頓打字。
江繪:【我到家啦,忘記給你發信息了,很安全!】
一看信息框,楚粵給她信息轟炸。
小粵加油衝:【你考得怎麼樣啊,試卷好像有點難(哭泣)】
小粵加油衝:【媽的我對答案了,我就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