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不認得麼?”他微訝地望過來,輕聲笑道,“這位……是彤雲彤左使啊,若瀾閣主兼教主的貼身護衛兼隨侍兼暗影堂分堂副堂主。”
我不動聲色地聽他吐字清晰地飛速說完了那一大串“兼”,不由暗自感慨這人平日裡一定勤奮練習過怎麼說這句話。然後將視線轉回到那幅畫像上,圖中的少年一襲白衣,神采飛揚,雖仍有幾分稚氣未脫,但的確是張揚快意壯誌淩雲的模樣。哪裡像現下裡身邊這個……
我蹭蹭滑到襟口的幾縷頭發,不由開口問道:“彤雲,你那時……年幾何?”
“回教主,當時彤雲年方弱冠,”他說著,低低地垂下了頭,露出一個有些複雜的笑容,“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追隨教主五年了呢。”
五年的時光,足以這樣徹底地改變一個人麼?因為沒有更多的線索,所以我暫時放棄了思索這個問題,而是提出了現在我更感興趣的那件事,“那麼,什麼是隨侍?”
彤雲公子的笑容有些尷尬地頓住,然後愈發溫和起來,語調平和地向我解釋道:“這個……彤雲也不清楚。不過彤雲想,在教主您看來,應該是睡覺時可以用不高興時可以拿來出氣無聊時可以隨便支使的東西吧……”
我定定地向他望去,他溫和地回望著我。
良久,我輕輕的歎口氣,重新靠回枕頭上——
“接著說吧……”
彤雲的話簡潔而有的放矢,不過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他就為我介紹完了教中的主要人物和眼下的情況。我努力地將文字和畫像一點一點地印在腦海裡,然後讓彤雲喚所謂的“長老們”來覲見。
彤雲去後不一會兒,一股老少胖瘦俊醜高矮不一的人流便湧了進來,齊刷刷地跪在床前——
“教主昏睡多日,我等實在憂心不已……”這是一邊說一邊眼淚嘩嘩流的。
“老朽誓要將這件事查清,嚴懲凶手!”這是咬牙切齒地表明決心的。
“教主請安心養傷!教中事務有各長老協理……”這是善解人意關懷體貼的。
“咳……”我清清嗓子,他們終於安靜下來。
於是,該安撫的安撫,該勉勵的勉勵,該讚賞的讚賞,實在記不起的東西就含糊不清地混過去,如此一番,好歹將這群看起來忠心耿耿的“長老們”送了出去,我終於有時間靠回床上好好地考慮一下目前的情況。
根據彤雲的話和方才那群人亂七八糟的吵嚷,我大概可以確定以下幾件事情:
首先,我,也就是現任流清教教主,因為從受驚的馬匹身上摔下來導致受傷失憶。而該馬受驚的原因眾說紛紜,不過大多數人傾向是有人刻意為之這一說法。
其次,教中諸長老也許並不算忠心耿耿,但從他們方才的言辭神色判斷,暫時無人有纂權奪位趁機發難的野心。不過,也許是因為我身為教主的餘威尚在,抑或是該人太會隱藏的緣故?
最後……我皺起眉,腦海中浮現出方才那位陌生男子離開時的眼神,如鷹隼般的銳利明亮,霸氣凜然……
不,不是什麼陌生男子,我記得彤雲口中的,他的名字——
錦青閣主人,方潛墨。
彤雲也許有事瞞著我,但我感覺不到他對我有絲毫加害之意。
然而這位方潛墨方右使,卻在臨去前回頭望向我的那一眼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怨毒與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