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這麼冷的天，這麼遠的路他是怎樣走了這麼多年的。

“你是說，我以前定下了規矩，除了教主及來訪客人外以外任何人不得在總壇用轎子？”再看見彤雲輕輕點了點頭後，我的神情變得無比訝異——以前的我，對於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想的呢？麵對朝夕共處的這樣溫柔可愛的枕邊人——呃，起碼在我看來……他怎麼能夠忍心讓對方在辛苦地伺候了自己一夜後，冷酷無情地讓對方一早上起來頂著凜冽的寒風與冰涼的晨露趕這麼遠的路？即使淡漠冷情如我，自問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怪不得隻要稍微對這個人好一些，就能讓他露出一副感動得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抑製不住胸腹間翻湧的種種複雜情緒，隻好深深的呼吸著早晨清冷的空氣，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向身邊那人投去——他永遠是那副仿佛除了微笑以外什麼都不會的萬年溫柔表情，隻有碰到有關我的事情是才會亂了方寸。這樣一個人……除了總是擔心我會不要他這件事情以外，實在是好到讓人窩心。他也不好好想想，我怎麼可能、又怎麼舍得放開他？

我從大裘下伸出手去，不動聲色地握住他的。彤雲微訝地望了我一眼，我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去。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法言喻的欣喜，仿佛劃破夜色的流光，漂亮得幾乎令我不敢逼視。片刻後，他收回目光垂下眼簾，淡淡地掃了一眼我們交握的雙手，嘴角噙上一抹溫柔到幾乎能夠融化冰雪的笑意。

去若瀾閣的路雖然長，但兩個人牽著手走著，偶爾想起什麼便搭上幾句話，倒也不會覺得有多寒冷寂寞。彤雲不時抬起頭，望向遠處還有些灰蒙蒙的天空，頸側的線條優美流暢到幾乎想要讓人狠狠咬上一口，還好這個人漂亮歸漂亮……

我不由得歎口氣，用另一隻手摸摸他的臉，由衷地感慨道：“還好你沒有長成莊予閒那副模樣……”

被輕薄的某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有些呆呆地望著我，怔忡了片刻後才回過神來，麵上泛起幾不可覺的幾縷淺粉，但目光中卻波光瀲灩一片水色欣然。他就這樣微笑著望著我有一會兒，才開口輕聲道：“莊公子有哪兒不好麼？”

“莊予閒啊……”我憊起眼睛，回憶起那張完美到不真實的麵容，始終無法忘懷初見時那份無法言語的震撼，“他漂亮到……幾乎都不像人類了。而且又不常笑，讓我每一次麵對他時都感覺是在對著個冰雕。”

“噗……”彤雲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被自己嗆到咳嗽了幾聲。我有些無奈地幫他捊著背順了順氣，但他止了咳嗽之後還是笑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停下來，然後抬起頭來望著我，眼底蕩漾著淺淺的溫和笑意，輕聲道：“說起來，莊公子昨日有來求見教主呢。隻是大概那時教主在小憩，盈袖便請莊公子擇日再來了。”

小憩……我難道有哪一天不是在小憩嗎……我有些無語，但不由得又為要再次見到那隻狐狸而頭痛起來。

往前再走幾步，拐了個彎，一扇造型古樸的黑色大門驀然現於眼前。我的視線緩緩上移，“若瀾閣”三個大字躍然於匾上，筆觸蒼勁，字鋒淩厲，隻是飛揚的線條中，竟仿佛有幾分黯沉的抑鬱。

發覺我凝視著那塊牌匾久久不能移開視線，彤雲眨了眨他那雙墨玉般的眼睛，微笑著問我：“教主也覺得這題字很漂亮吧。”

我愣了愣，方才沉浸於字裡的神韻，倒真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但是此時望著他有些期盼的眼神，我終究不忍說出什麼否定的話語，隻好輕輕的點了點頭。

“彤雲也這樣覺得呢，”他頓時笑開來，眼角眉梢儘是欣悅，“因為這是當年教主親手所題，贈給彤雲的呢……”

我噎了噎，這個人……拐著彎誇我的方式，也太奇怪了吧。

沉重的聲響伴隨著些微的震感緩緩傳來，我抬起頭，隻見沉黑色的大門在微涼的晨露中，正向我們緩緩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