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厚厚的雲層不留一隙地包裹著,空氣濕重得厲害。
“就快下雨了吧?”
周凱浩擺好音響,撓著後腦勺抬頭看天,賈澤元正要去拿舞台邊上的話筒,聽見周凱浩失落的語氣,很快轉回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個月就有演出了,周末又是月考,我跟薑哥想的一樣,再找不到更好的時間了。”
周凱浩其實也讚同賈澤元的說法,但嘴上還是忍不住戲謔,“就怕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白忙活一場。”
他們正在準備的,是選拔自建搖滾樂隊臨時主唱的比賽,原本的主唱是薑嶽,跟他們同在高二年級,單就演唱實力而言,薑嶽的音域和爆發力都無可挑剔,對這支還很稚嫩的樂隊來說,薑嶽的存在,原本是隊內最拿得出手的底氣。
突襲而至的一場重感冒,打斷了所有人排練的節奏,一整年下來無比順利的合作,因為薑嶽無法回歸水準的嗓音,一下子舉步維艱。
在舉辦這場選拔比賽之前,他們已經與校內大大小小的音樂社團有過溝通,先後找了數十個人麵試,雖然不乏有實力者,但就樂隊核心曲目的詮釋來說,大部分人對搖滾唱腔的掌握都止於皮毛,尤其在高音部分的演唱上,咬字和爆發力欠缺太多,與所有人的預期都有不小的差距。
臨陽中學雖然不是典型的應試中學,但同樣也不是專門的音樂學校,雖然有不少對音樂很感興趣、擅長唱歌且音色不錯的人,可是就目前他們破在眉睫的需要來說,不能以帶有金屬質感的嗓音演唱,就意味著原本歌曲的特色完全無法向觀眾傳達。
賈澤元沒再回應周凱浩的話,他快步回到候場座位上,拿走了參賽名單和存儲歌曲伴奏的U盤。
“還有十分鐘!”
表演的場地隻有半間教室大,前後台的溝通在沒有乾擾的情況下,基本隻需要正常說話的音量。
周凱浩接好音響,其他三個隊友已經準備就緒。就在他正打算拿出手機拍張照片的時候,後台再次傳來薑嶽的聲音:“不等了,先來的可以上台了。”
隻是稍微大聲了些,周凱浩已能聽見不安分的嘶啞雜音。
他格外容易與人共情,這時即刻代入了一股悲涼情緒,結果便惹來了鍵盤手鄧鳴的催促,“還愣著乾嘛呢,趕快給音響插電!”
第一位選手的選曲,伴奏以強勁的鼓點開始,周凱浩離音響太近,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跟樂隊訓練了一整個學期,這種程度的音量,他本應該習以為常,剛剛的表現讓他十分難為情,他慌張瞥看了一圈,大部分觀眾和選手都未到場,候場的同學好像都低著頭,多半是在熟悉歌詞或者開嗓。
周凱浩暗自慶幸,長長舒了口氣,將一偏斜視線,便注意到了側後方的一個男生。
男生的視線直勾勾的,周凱浩以為在看自己,想要裝作自然地彆開,本來乾脆的動作,反倒多添了做作。
尷尬的勁頭還沒過去,第一位選手已經演唱完畢。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雨點,抬頭看向教學樓的教室窗口,看見有人伸出手來,大概也在試探有沒有下雨。
這場比賽的賽前宣傳隻進行了一周,限定五首選曲,都為搖滾風格,雖然都是傳唱度較高的歌曲,但難度都不算小,尤其考驗高音的處理。
參加比賽的人本來就不算多,因為快要降臨的暴雨,到場的選手連一半都還沒湊齊。
就在左右觀望的空缺之間,雨點越來越密集,音響的效果一下子削弱得厲害,背景音的層次,演唱者歌聲裡的情緒,統統被悶重的雨聲吞沒,擔任評委的幾個人顯然犯了難,頂著雨幕交頭接耳,好幾分鐘過去,除了叫停正在演唱的同學,仍未給出明確的應對方案。
周凱浩忍不住焦躁起來,可是這樣的“關鍵場合”,目前連吉他和弦轉換都彈不熟練的自己儼然論不上什麼話語權。
糾結了好一會兒,周凱浩終也隻是轉了轉視線,就在這時間,他正好瞥見了剛才那個直勾勾盯著他的男生,正在從座位上站起,撥弄著淋得透濕的劉海。
男生比例優越,坐下來的時候,沒有讓周凱浩覺出來自身高的壓迫——高二才勉強長到171的他,任何一個高過一米八的男生,都會給他造成一股撲麵而來的壓抑感。
他很抗拒跟一個陌生的高個男生搭話,可是環顧一整周,這個男生已是還在場中的唯一一名選手。
他對男性的長相不太敏感,但卻很清楚讓自己羨慕的身材是什麼樣。
男生的背影微微透著些骨感,勝在肩膀很寬,看起來並不柔弱,更多給人一種淩厲的感覺。
周凱浩撐著傘追上去,快要接近的時候,傘沿流下的水柱正正好淋在男生頭頂。
於是在還沒打招呼之前,男生已經轉過身來。
周凱浩尷尬極了,但是人已經攔住了,總不能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