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方太安靜了,就算對話並不順利,眼前的氣氛仍然十分和諧,根本沒有能夠讓他措手的破綻。
他們止步於宿舍樓前。
“我在2號樓,先走一步了?”
如果不是他主動開口,以賀潯的性格,大抵根本不會有一個像樣的告彆。
揮著手的瞬間,薑嶽覺得自己白長了一歲,種種想要拉進關係的舉動,都顯得刻意而幼稚。
可是在微微黯淡的星辰和輕撫而來的晚風中,少年也用帶著稚氣的微笑同他揮手,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薑嶽忽而生出了一個讓自己不禁臉紅的想法——
賀潯在向他道謝,感謝他們因音樂結識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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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賀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有他的表演?”
蔣欣悅冷不丁地轉過頭來,讓正在奮筆疾書的周凱浩渾身一顫。
這個反應直逗得蔣欣悅大笑不止,“你都跟我認識多久了?怎麼有時候見到我,總跟光天化日見到鬼了似的?”
“沒看我忙著呢?大學霸,你行行好,彆耽擱學渣我艱苦求生。”
周凱浩忍住回嘴的衝動,一想到那天蔣欣悅為了攔住他,連歸納法都用上了,立時攢了一肚子的“槽”稿,就怕憋不住一口氣捅出來,徹底斷了這一整周的生路。
到了上午最後一節課前的休息時間,周凱浩終於交上了最後一份作業,因為死裡逃生的僥幸,正準備衝出教室,在走廊裡高歌昨天新聽的動漫片頭曲,還沒走到門口,就被蔣欣悅從脖子後麵扯住了衣領。
“大忙人,現在忙完了?那個學弟在你們樂隊表現咋樣,你還沒說呢?”
周凱浩實在想不到,蔣欣悅會對曜石樂隊的事情如此關心,雖然蔣欣悅跟他很直白地說過,對薑嶽有好感,但一整年下來,蔣欣悅跟年級裡那些活躍於傳遞情書的女生相比,實在冷淡得太多,除了去過幾次現場演出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追”的舉動。
為什麼以前那麼多好機會不把握,到了現在才想起來利用自己套近乎?
周凱浩短時內隻能找到一個解釋:蔣欣悅想要追新來的賀潯。
想到這裡,他忽而感到腦袋裡什麼東西破碎了,一下子全世界顛倒過來,連太陽也要反過來圍著地球轉。
蔣欣悅當初是多麼篤定地對他說過,自己最討厭不求上進的非主流裝逼男。
雖然當初他對賀潯十分欣賞,可是相處了將近一個月,對方在自己麵前仍然冷冷淡淡,雖然那天犯渾有他自己的原因,可他向來相信自己拉攏人的本事,自問這麼多天來,沒漏做一件能用來討好的跑腿行當,支話筒、搭譜架……
但凡他看到能搭手的,沒有一件能從他手邊落下,他好歹也算是隊裡的元老之一,憑什麼要對新來的學弟低三下四?
能夠解釋這種現狀的理由,脫不出賀潯個性差勁,仗著酷哥人設糟踐彆人,恰好跟蔣欣悅吐槽過的那類非主流裝逼男尤其吻合。
“隊裡那麼多人,你怎麼偏偏就看上了最討厭的那個……不可理喻,實在不可理喻……”
蔣欣悅搞不懂周凱浩哪裡學來的語重心長,像極了他自己最討厭的老楊。
“瞎嘰歪什麼呢?我隻是看你們隊長教得認真,想知道現在那個學弟學成什麼樣了,這周末的江城音樂節能不能上台。”
周凱浩如夢初醒,揚起手來就在自己的後腦勺重重一拍,“你提醒我了,昨晚薑哥讓我給他拿的U盤我還沒給他。”
蔣欣悅想說自己要不一起去,可是等到周凱浩跑到走廊另一頭,她也沒能下定決心。
她在初中的時候學過兩個月的吉他,種種原因放棄了,她一直很想找個契機拾起來。
能讓蔣欣悅放棄的事情並不多,學習、長跑、班乾部……按著父母說的,能做到最好的,她都儘己所能做到最好,可是做到最好的感覺,現在好像隻剩下精疲力竭。
她無法確定,拿起吉他究竟是一項消遣,還是一項新增的負擔。
所以她想向薑嶽谘詢,問問他這麼多年來是如何平衡愛好跟學習之間的關係的。
她對自己的認識跟其他人印象裡的她大不相同,像周凱浩就是其中的典型,以為她維持現在的年級排名輕而易舉,每天都過得輕鬆自在。
她究竟自不自在,隻有她自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