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石在薑嶽這一屆的主力樂手,可以說各個都有看家本領,完全有成為專業樂隊的潛力,哪怕不考慮盈利因素,隻是單純為了興趣,就能力方麵來說,他們走出校園,以音樂人的身份活動,並非是遙不可及的設想。
周凱浩幾乎記得薑嶽當時說的每一個字,曜石要走出臨陽,要將賭注放在他們高三畢業那年的夏天,完全按照商業樂隊的模式,找公司簽約,找選秀經紀人合作,隻要有麵向公眾的機會,他們就拚了命地去爭取,真正闖出一份榮耀,讓周圍那些不斷發出質疑的人通通閉嘴。
周凱浩的熱血沸騰持續到今天,先是被顏銳澆了一個透心涼,又隨即捱了近一個小時的冷風,最後等來的卻是薑嶽的冷冷淡淡,不痛不癢。
他覺得這一整年的到處奔走一下子淪為了一個笑話。
他不會任人取笑,就算是曾經奉上虔誠信仰的薑嶽也不允許。
“那好,你覺得沒必要管,我也裝不了瞎,乾脆以後都彆見了,你就好好地一個人去闖你的歌手夢,我的話你就當一句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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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潯好久沒見過周凱浩了,同樣也包括高三的其他樂手。
沒有哪個人的特殊關照,他也沒有跟任何人起矛盾,因為他嘗試著讓自己儘量多說話,即使對他造成了不小的挑戰,他也不想延續對其他任何一個人的過度依賴。
現在的曜石不同以往,他的感知比任何人都敏銳。
以前就算他偶爾缺席一兩次合練,也絕不會出現因為某個人掉鏈子,而讓大家不得不配合等待的情況。
這樣的狀況成了當前賀潯麵臨的日常,儘管每一次的合訓他都提前到場,眼下的磨合仍然磕磕絆絆,且難見好轉。
尤其對即將到來的D城音樂節來說,這場演出有好幾個校園樂隊參加,有高中生,有大學生,也有來自音樂學校的學生,他們真正有了身份相同的競爭對手,到場的聽眾不會因為他們的學生身份而稍減挑剔,反而會因為大家身份相同,比過去的任何一場表演都更在意比較。
短暫緊張的合訓周期,時時充斥著慌亂和焦慮。
他不止一次向薑嶽詢問意見,薑嶽卻隻淡然地告訴他,專注於自己的表演,不要在意其他人。
這是最好的安撫,雖然在彆人聽來機械而敷衍。
表演的日子終於來臨了,是賀潯熟悉的商城廣場,他們一早坐上了高鐵,到達表演場地的時間,隻比主辦方約定的彩排時間提前了十分鐘。
冬日午後,融雪後的城市散發著新鮮的泥土氣味,洗刷一新的建築反射著或明或暗的光點,透出了些許斥離於鋼鐵文明的晶瑩感。
這樣的日子不適合搖滾,更適合一首帶有溫暖韻味的情歌。
但難得爭取來的機會,並不容許多餘的挑剔存在。
這場演出沒有比賽的名頭,但是每一支登場的隊伍都很賣力。
哪怕是在手指凍得發僵,靈活度大大受限的溫度下,樂隊的表演仍然不減火熱。
曜石是在前後不沾,最難給人留下印象的中間順序登場的。
賀潯調試了幾次話筒的高度,仍舊不和心意,在開唱前的最後一小節伴奏末尾,他將話筒從架子上摘下,從舞台最正中退後了小半步。
台下有人以為他怯場了,因為場上的某位樂手已經有了失誤。
等到賀潯唱響第一個音符,台下的雜音便消失了,同樣嘈雜的樂聲,觀眾卻不同於此前的亢奮。
為了降低表演難度,這場演出的曲目,賈澤元換成了一首經由薑嶽改編的經典抒情歌曲,樂隊的存在完全成了伴奏,他本來擔心台下會冒出不斷質疑的聲音,但是賀潯一開口,便給所有人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即使少有完美無瑕的合練,賀潯也在一個人的時候將這首歌練了千萬遍。
他牢記薑嶽的話,拋開伴奏,忘記旋律,隻在意自己口中唱出的歌詞,雖然是城市角落裡聽了讓人發膩的濫情故事,可是經由純粹的演繹,歌詞本身的內容反而被聽眾忽略,全身心地投入歌曲營造的情感氛圍。
直到最後刻意拖長的尾句結束,憂傷曖昧的餘味久久未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