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關心這一件事,薑嶽卻不可能為著這樣一件意義不明的事遠道而來。
薑嶽這一次來見他,的確有要他達成的新目標。
“這檔節目去年停辦了一年,我本來以為要恢複還得再等等,但是最近有消息要開始海選了,這幾個公眾號你都留意關注,通知應該就在這幾天了,海選流程很簡單,一般都是清唱一小段,你大概定一兩首歌,隨時做好準備……”
一說起自己可能要成名的將來,薑嶽總會帶上一股不自覺的激動。
賀潯看著薑嶽目光裡的振奮,有些觸動,同時又難免激起微微的傷感。
比起現在的自己,薑嶽似乎對成名後的自己抱有更多期待。不論對誰而言,這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被更多人喜愛,才能表明作為個體的自己是重要的,有更多存在於這世上的意義。
如果無法達到薑嶽期許的成就,這段關係遲早會劃上句點。
薑嶽的聲音在耳中漸漸模糊了,後來說了什麼,賀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
接連湧進腦海的念頭令賀潯愈感不安:假如他並不如薑嶽認為的那樣潛質突出,沒有得到節目聽眾的認可,沒能取得理想的名次,薑嶽還會像眼前這樣,時時對他保留關切嗎?
假如自己直白說出心中所想,說自己喜歡音樂的話都是撒謊,對於近在眼前的出道機會,他根本毫無想法,不知道從何開始準備,薑嶽會接受他的退縮,不強迫他繼續前行嗎?
他反反複複地抿著唇,越發感到唇麵乾裂得厲害。
他點的鮮桃果茶隻要了三分甜,剛開始喝的時候他還覺得口味偏酸,這會兒再抿了一口,忽然覺得十分發膩。
眉頭稍稍一蹙,薑嶽關心的眼神便投了過來,“不好喝?”
賀潯正想搖頭,薑嶽已經將搪瓷杯接在了手裡。
賀潯一眨不眨地看著留有水漬的口沿,同時注意到了薑嶽嘴角的一點亮斑。直到薑嶽喝完一大口,他的視線仍然沒能從薑嶽嘴角邊移開。
那抹亮斑不但沒有抿去,因為浸上了少許蜜漬,看起來反而更加顯眼。
賀潯任思緒發散,忽而想到了母親化妝時所用的唇釉,隻在他年紀很小的時候偶爾用過一次。他有很長時間分不清口紅、唇膏還有唇釉之間的區彆,因這極短時間內的一瞥,他突然從原本的字眼中引申聯想,形象化了對“釉”字的理解——
薑嶽終於察覺了凝定過久的視線,抬手在賀潯眼前晃了晃,“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最近壓力太大了?”
賀潯猛地低頭下去,拿過飲料杯後,急忙長飲了一氣。
他本想通過這樣的舉動獲取平靜,可是稍稍將頭抬起,那一點亮斑又跟手邊杯沿的亮線串聯在一起,瞬時引起了心臟的急劇跳動。
他像是要咳出肺腑一樣,店內幾乎所有的顧客都因為過於猛烈的咳聲轉來注目。
薑嶽接了溫水,還想搭手在賀潯背上做些安撫,意外遭了賀潯的躲閃,賀潯什麼解釋也沒做,就匆匆跑進了店鋪西側角落的衛生間。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賀潯才再次於薑嶽的麵前出現。
“吃壞肚子了?”
薑嶽仍是一貫的溫和關切,賀潯卻始終不敢抬頭。種種經過發生得太猝不及防,賀潯根本想不到要如何跟薑嶽描述。
他第一次覺得,引發某些事情背後的原因,這世上最好就應該隻有自己知道,哪怕對麵的人隻是出於最樸素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