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淪入深黑,賀潯的雙腿有如鉛墜,仍不放棄追趕呼嘯而過的鳴笛聲,儘管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也還是無法蓋過耳邊時而響起的嗡鳴。
引起鳴響的開端,是於銘哲說起時不痛不癢的話音:
“薑嶽幫你根本不是為了你,他最開始想要的是自己成名,他的天分不夠好,好不容易把你發掘出來,就希望能完全控製你,讓你什麼都聽他的。”
“我讓你出國,就是為了讓你擺脫對他的依賴,你看,你本來就比他更有天分,現在你把該學的都學到了,從編曲到製作,每個環節都能自己包攬,再也不用非得依靠誰走歌手的路,他的打算徹底落空了,當然不想跟你再見麵。”
“就算當時你不理解我的決定,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你總該知道,誰才是真正為你好。”
……
這些字句太過冰冷,即使邏輯上成立,也難以令賀潯專注串聯。
漏失的細節太多,他根本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彌補。
可能是因為身體能夠供應的能量太少,腦海中刮轉起來的旋風自行降速,賀潯終於冷靜下來,逐漸放慢腳步。
他來到了城市與郊區交錯過渡的區域,兩邊的大樓不再密集,天色轉亮之前,點綴在頭頂的星光比平時耀眼許多。就像是狂風驟雨之後的彩虹,為滿身狼狽的旅人喚起了希望。
如果沒有這一處的發現,接來的必然會是壓抑感的突襲。他還想注目看得更仔細些,靜謐的氛圍卻被突然響起的鈴聲打破。
淩晨三點半打來的電話,雖然對賀潯來說見怪不怪,可是在看到聯係人信息的第一時間,他還是難免有些驚訝。
是周凱浩打來的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
賀潯猶豫了一會兒說,“公司。”
“你跟薑嶽見過麵了?”
周凱浩的語氣生硬極了,賀潯從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覺得十分突兀。雖然他跟周凱浩認識的契機與薑嶽分不開,但是他跟薑嶽之間的事,畢竟與周凱浩沒有直接關係,像現在這樣近似審問的口吻,多少令他有些許不適。
“見過了。”
“他把以前的事都跟你說了?”
賀潯本來已經精疲力竭,周凱浩的問句像是提著刺針,正正插進他的心口。賀潯不自覺地挑起語調,“你都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