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凱浩近似是被氣笑了，冷哼一聲過後，將聲音壓得很低：“我本來不想多管閒事，但是看薑嶽現在的樣子，他好像打算就這樣瞞一輩子。我實在搞不懂，對著一個沒心肺的人，他有什麼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話音落下，賀潯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壓擠著，想要推開，又找不到確切可以施放手指的對象，像是恐怖默片裡的刺耳弦樂，讓他既想要逃離，又無法接受劇情的突然中斷。

“你以為你是憑什麼有後來那麼好的機會？如果不是薑嶽把位置讓給你，當時有誰會留意到你？”

賀潯沒想到質問的矛頭會突然調轉向自己。跟麵向於銘哲的反應恰好相反，他完全沒有想要反駁周凱浩的意圖，因為一直以來，他都從心底認可周凱浩的這一說法，如果不是薑嶽一次又一次地給他機會，他根本不可能有站上舞台的實力和自信。

另一端陷入沉默，周凱浩以為對方是在醞釀情緒，於是等待了一會兒，預想中的嚴辭反駁並未到來，賀潯好像堅定了一直沉默下去的意誌，周凱浩隻能將此理解成另一種反擊的形勢。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當年隻要是在曜石的，沒有人會否認我的話。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騙過薑嶽的，總之在我眼裡，你就是那種最沒義氣的小人，我以為你出去一趟回來，多少會跟以前有點不一樣，結果你還是沒變，隻是表麵上假裝對薑嶽關心，實際根本不肯多為他付出哪怕一丁點。”

周凱浩的聲音將近斥責，賀潯並不在意話語裡的尖刺，隻是忽而有種極差的預感——“我哥現在在哪兒，是不是……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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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賀潯並不是自己以為的自學成才。這是從跟於銘哲的對話中，任川獲取到的一條最重要的信息。

於銘哲告訴他，賀潯自從進入高中時的那支樂隊，學習音樂的每個階段都有薑嶽參與。

世界上有沒有天分這種東西，任川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深深懷疑，像莫紮特這樣鮮少有人質疑的天才，從小就必須麵對作為宮廷樂師的父親的緊密敦促，被很多視作是天賦的絕對音感，經過後來的試驗研究，也發現可以通過後天的訓練習得。

很多人不能登上眾人矚目的舞台，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並非是因為天分所限。

薑嶽放棄的理由，在誰看來都相當充分。還在上高中的年紀，家中的支柱突然倒下，薑嶽的退縮的確在情理當中。

從事音樂這一行，看似有許多光鮮受追捧的麵孔，但真正籍此擁有穩定收入的人少之又少。任川完全能夠理解薑嶽的立場，卻怎樣也無法認同於銘哲隨後說出的猜想。

“於哥的意思是，薑嶽哥當時幫賀潯哥，是打算從他身上撈錢？”

於銘哲的原話並非如此，任川稍稍誇張了些，他故意停頓了一會兒，並未等來於銘哲的反駁，他卡住空當，及時調轉話頭，“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當時要帶著賀潯哥來找您？那會兒公司在這方麵的業務才剛剛起步，他完全可以找其他的公司，或者找人投資自己經營，為什麼偏要費力氣舍近求遠？”

於銘哲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他被拒絕過一次，第二次薑嶽主動來找他的時候，他甚至一度以為薑嶽定的就是爽約報複自己的打算。

但沒過多久，他就有了自以為更可靠的解釋，儘管薑嶽有過經營樂隊的經曆，但也更多限於專業方麵，涉及藝人業務和營銷推廣的領域，薑嶽完全沒有經驗，當初的自己同樣是個未經世事的愣頭青，可能是看上去城府不深，給對方留下了懦弱好說話的印象，因而懷報之以僥幸。

薑嶽隻是沒有更好的選擇，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選擇了自己，卻沒有想到，即便是自己這樣的小角色，也能輕鬆拆除他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