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稍高的男人越說越激動,聲音不可控製地提高變大。
阿修被迫緊貼上牆壁,痛苦道:“我沒這個打算。”他猛地推開男人,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抱歉道:“對不起,我隻是想活下去。”
清理芘羅少爺屍體時的景象仿佛猶在眼前。平時那樣強大,揮揮手就有一群人前呼後擁恭敬伺候,動輒就能決定一個人死生的芘羅少爺。即使是強大如他,死亡之後冷掉的屍體,與平民窟裡那些因為饑餓窮困倒下的人,也沒有絲毫差距。
修的眼神逐漸堅定,他的目光移向眼前麵容猙獰的男人,遲疑不再。
藏在男人袖子裡的匕首被奪了過來。
“你!”
痛呼聲被及時捂住,匕首刺破腹腔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明顯。
“抱歉,但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太驚訝,畢竟我隻不過提前做了你想做的事情罷了。”阿修再次道歉,語氣誠懇。
他放下脫力下滑的屍體,轉身道:“這位女士,看了這麼久的戲,請問您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嗎。或者你需要我的幫忙?”
目睹了這一場謀殺的女人,姿勢奇怪的躺在牆角,滿是肮臟汙垢的牆壁與女人清秀白皙的臉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需要提醒,兩人都互相認出了對方。
“芘羅少爺的情婦。”
“佳奈的弟弟。”
兩人同時在心底如此稱呼對方。
但明麵上,他們仍是一副互不認識的陌生人口吻。
“麻煩你了,我現在這副樣子可沒辦法爬去見新領主。”
女人十分坦然,靠著牆壁費力地坐了起來,這已經是她能辦到的所有事情。
阿修走近,原本隻是隱約的臭味變得十分濃烈,腐爛的屍臭味讓他不自覺地眯起了雙眼。
女人的身下模模糊糊連著一個看不清五官的小東西,阿修無意窺探,但很明顯,這女人並沒有遮掩的意思。
“我能借下你的匕首嗎?”女人笑了笑,用今天天氣真好的口吻道:“我總不能這樣帶著她去見領主。”
阿修沉默地遞出了匕首。隨著女人的動作,什麼東西應聲而斷。
那是一根臍帶。
原本寬闊的草場逐漸變得擁擠起來,但多了這麼多人,整個草場不但沒有人聲喧囂,反而陷入了一種難挨的死寂中。
連迪盧克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沉重。
隻有黃毛仍然陷在亢奮的情緒中,手中的劍不停的拋上拋下。
終於,他好像意識到了詭異的氣氛,看著大家苦大仇深的表情十分不解。
“新生活要開始了,大家不高興嗎。”策劃的BGM歡快到恨不得讓旅行者現場跳支舞,但現實是,除了黃毛所有人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詐騙犯中有人十分上道地鼓起了掌,隨之帶動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黃毛的視線隨之看了過去。
“怎麼好像少了一個人。”他自言自語道,“是少了一個,對吧迪盧克。”
迪盧克也看了過來。
阿修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慘白,心臟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道:“巴克多想要煽動我一起逃跑,我……”
剩下的話他沒來得及說完,因為黃毛打斷道:“所以你把他殺了?”
“是,但是……”
“好的,知道了。”黃毛毫不在意地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解釋。
“剩下的幾個,都過來。”
仿佛地獄門前走了一趟,但被輕輕放過了。阿修捂著仍在撲通跳動著的心臟,逆著人群向草場中央走來。
黃毛已經放過了那把可憐的劍,相反,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堆蘿卜,和卷心菜?
逐漸走近,他們這才發現這裡不知何時已經架起了幾口大鍋。即使拚命阻止自己聯想一些奇怪的東西,但眾人的腳步還是逐漸慢了下來。
直到,他們每人手裡都多了一大碗熱湯。
這是什麼意思?
黃毛一邊往鍋裡加菜,一邊撈出來往碗裡放,很難看出那些被撈出來的東西是否熟透。
見這幾個人沒動,黃毛努努嘴不耐煩地道:“給他們送過去啊,站在這乾嘛。”
阿修低下頭,碗中的熱氣蒸騰,適時遮蓋住了他眼中的水霧。他用空的一隻手擦擦眼睛,就要跑著送過去。
“啊,你等等。”突然被叫住,阿修忐忑地站在原地。
為什麼隻叫住他,是因為他殺了人,所以失去了為領主乾活的資格?他突然有些後悔,就算之後被反咬一口,也該先留巴克多一命的。
“你要多拿一碗。”黃毛說著又遞過來一碗湯:“沒意見吧。”
“沒,沒有。”
黃毛的意思十分樸素:讓勞動力減員的人要乾兩個人的活。
黑心資本家就對了。
這下他的兩隻手都端了湯,沒辦法騰出來擦眼睛了,隻好飛快地往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