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婷聽著聽著,萬念俱灰,翻著白眼被嚇昏過去。
大隊乾事立馬挨家挨戶的抓人,果不其然找到蘇小禾說的賬本。其中一個賭徒膽子小,不等被審問,竹筒倒豆子似得把話全交代了,想求個從輕發落,跟蘇小禾的證詞相差無幾。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呂書記說:“吳玉婷的性子完全上升到可怕的地步。賭博的人,什麼事乾不出來?後麵跟你們家裡沒關係了,手續辦完先回去等消息。”
農村大隊部就能辦離婚,呂書記當場給蘇國政辦理了離婚手續。
他還嚴肅批評了蘇國政,媳婦賭博他不舉報,不管知不知道,先罰半年的工分,每個禮拜要到呂書記麵前進行思想彙報。
而後又當著所有人的麵遞給蘇小禾十元錢,從大隊部公賬上出,作為大義滅親的獎勵。
蘇小禾拿到錢第一反應是交給蘇乘棠,蘇乘棠當著外人的麵收下,免得有人打她的主意。回到家就把錢還給蘇小禾,讓她自己保管。
事情到這裡,剩下的就等著公安來處理。
吳玉婷搞破鞋又賭博,這件事在下五旗鬨的沸沸揚揚,公安的同誌們雷厲風行,沒花多少時間就把一切調查的清清楚楚。
吳玉婷也是倒黴,正趕上嚴查期間,光是流氓罪就夠她喝上一壺,她還敢參與賭博。
一個禮拜後,縣裡傳來集中槍決的消息。
吳玉婷用自己的生命印證了,自作孽不可活。
*
八月十九日,夜。
蘇乘棠新婚前一晚。
燥熱的天,蟬聲剛消停下來,蛙聲又連成一片。
下屋北炕上,窗簾沒有拉,霜糖般的月光灑落在炕上,印著窗棱的倒影。
蘇乘棠睡的比誰都香甜。反觀旁邊的蘇小禾,一會一翻身,呼吸急促,很不踏實。
最近她睡覺一向這樣,蘇乘棠就叫她來陪自己一起睡,往往睡到半夜,蘇小禾就會在她懷裡哭著喊“娘”“放過我吧”之類的話。
她爺爺說,必定是被夢魘住了,按照中醫書的內容給蘇小禾配了個方子,蘇小禾吃了上吐下瀉,好懸沒跟隨她娘一起去。
袁梅晚上過來跟蘇乘棠一起睡,想著自己出嫁前,也是這樣跟家中表姐聊心事到半夜,萬萬沒想到剛說了幾句,蘇乘棠沒心沒肺地睡著了。
袁梅聽著蘇乘棠輕輕的呼吸聲,無奈地笑了笑,閉著眼過了會兒也睡過去。
蘇乘棠在睡夢中聽到一聲哭喊,聲音就在她耳朵邊炸開,她麻利地撐起上身,借著月光看向蘇小禾。
袁梅也被吵醒,就看著蘇小禾指著炕席上的血跡說:“我娘找我索命了,我要死了...我血流不止,我真的要死了。”
蘇乘棠借著皎潔的月光看清楚以後,捂著嘴笑了。
這傻丫頭,好事來了好不知道。
門口傳來腳步聲,蘇家和擔憂地聲音傳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袁梅說:“我沒事,是小禾做噩夢了。”
蘇家和半夜被驚醒,聞言嘟囔著往回走:“回頭得找點玩意給我大侄女壓壓驚。”
蘇乘棠從炕櫃裡翻出月事帶,遞給蘇小禾,教她一些女性方麵的事。
蘇小禾知道自己鬨了笑話,臉紅的發燙,支支吾吾地說:“每個月來一次,白白流這麼多血,什麼都不能做,憑什麼叫‘好事’,應該叫‘壞事’。”
收拾好後,三個人重新躺下,蘇乘棠想起自己當年來例假的時候,也是無人教導,好在她知道買衛生巾,哪成想自己還把衛生巾給貼反了。
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想的,現在想想,也不比蘇小禾強到哪裡去。
袁梅這些天肚子又開始不舒服,她揉著小腹,也跟蘇小禾說了當年自己來例假時候的趣事,三人有說有笑,蘇小禾緊張的臉終於鬆弛下來。
蘇乘棠趁機教導蘇小禾說:“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大姑娘了,以後要記得跟男同誌保持距離。彆看多大的歲數,隨便接觸到你的身體就是不對的,特彆是重要的地方,你要學會保護你自己。”
蘇小禾怯怯地說:“我知道,我也討厭彆人碰我,以後我會注意的。”
蘇乘棠滿意地說:“對,你要是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袁梅望著月亮,用腳碰了下蘇乘棠的腳,很快蘇乘棠還了回來。倆人閒得慌,你來我往鬨了半天。
蘇乘棠借機說:“等我忙完就找你去醫院,你不去也把你拖去。”
蘇小禾知道二嬸長久的病著,沒聽到袁梅說話,急切地說:“二嬸,你快答應小姑啊,你得去看病。”
袁梅無奈地說:“答應了答應了,你瞅瞅你小姑操心的,哪裡像是明天要出嫁的新娘子。快睡吧,也不看看都幾點了。”
蘇乘棠扇了扇蒲扇,在黑夜裡砸吧眨巴眼,忽然沒了睡意。
屋子裡安靜了半晌,蘇乘棠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乾什麼呢?”蘇乘棠支起身子,看到小禾正在穿鞋。
小禾小聲說:“噓,我睡不著,想給你算算命。”
算命?
蘇乘棠還沒說話,袁梅的聲音傳過來:“拉倒吧,上次你數筷子單雙數,非說算出來我是資本家,那還能落個好?我明明是貧農成分,倒把我給膈應壞了。”
“是不大準。”小禾撓撓頭,不大好意思地說:“這回我學了個新的,用炕笤帚算姻緣,不用筷子了。”
袁梅是不信的,蘇乘棠卻來了精神說:“反正都睡不著,那你給我算算?”她以前也愛用撲克算命,準不準不說,主要為了娛樂。
袁梅打了個哈欠起來點上煤油燈,端到炕上說:“姻緣不已經定了麼,你跟霍大哥倆人,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禾遞給蘇乘棠掃炕的短笤帚說:“那也得從姻緣開始,才好給小姑算子女緣。給,小姑,長短不忌,你拔下來三根高粱須給我。”
蘇乘棠知道自己不可能跟霍大哥有子女,姻緣也是個假姻緣,她拄著下巴,純當自己睡不著覺打發時間玩。
“給你。”
小禾專心致誌地趴在炕上捏笤帚須,捏了半響,忽然抬頭看向蘇乘棠:“有了。”
蘇乘棠好奇地問:“怎麼了?”
“你看這根高粱須的骨節,方方正正,有規矩。”小禾說:“意思是我姑父是吃公糧的。”
小禾不知道霍雲長的工作,袁梅卻聽說過:“欸,你這次靠譜了點,男方是文化局,鐵飯碗不就是吃公糧麼。”
蘇乘棠饒有興致地說:“這麼說的確沒錯,還有什麼?”
小禾又捏了捏另外的骨節說:“這個骨節圓圓大大,男方是位高個大帥哥。”
袁梅激動地搶答:“霍大哥的確又帥個又高。”袁梅認為,更帥的應該是霍家老二,但這話她不好開口說,不合時宜。
小禾換了根高粱須說:“這根骨節繁多,對方家裡兄弟姐妹多。”
“沒錯。”蘇乘棠以為小禾不知道她跟霍大哥是假結婚,是故意按照霍大哥來描述的,她也不戳破。
“我要詳細算咯。”
小禾垂下頭開始往後麵算,將高粱須折來折去:“你以後會有三個孩子。”
蘇乘棠樂了,故意逗她說:“就三個呀?霍大哥家裡兄弟姐妹七個,我生三個算少的了。”
“七個?”小禾倏地抬頭:“那剛才有個地方不對。我重新看看。”
蘇乘棠肉眼可見她開始焦灼,並且抓耳撓腮。時不時偷偷用眼睛瞥蘇乘棠:“不對啊,不應該啊...。”
蘇乘棠好奇地問:“算到什麼了?”
小禾咽了咽吐沫說:“沒、沒什麼,應該是弄錯了。”
蘇乘棠樂得不行,逗她說:“怎麼了?該不會編不下去啦?”
“哎,睡覺吧,看來我真沒有這方麵的天賦。”
小禾把高粱須扔到地上,重新趴回到炕上沮喪地說:“你剛說男方家裡有七個兄弟姐妹,我這裡怎麼算都是六個,真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