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善可呈的生活 暈倒(1 / 2)

靈魂 青青草111 3217 字 10個月前

我的名字叫薑靈,我自認為是鄭智化的那首讓人昏昏欲睡的老歌裡所描述的《中等美女》。既不美得讓人眼睛一亮,也不醜得讓人眼睛一黑。

我每日的工作是守著一間舊書店,賣各種語言的二手書,書店在大學區。

D市的市長辦公室裡的掛在牆上的市徽上刻有一句格言:“種族多樣化是我們的力量。”而法蘭西斯•培根也說:“知識就是力量。”所以我所在的書店因為有這兩種力量的結合,不至於倒閉破產,我也一直在經濟低靡時代還很幸運地有一份工作,維持著溫飽。

書店一個角落裡放著一個老舊的咖啡機,投進一個黃橙橙一元加幣,選擇鍵有全咖啡因,不含咖啡因,一半咖啡因一半不含咖啡因,和摩卡(就是巧克力牛奶咖啡)。每到上午十一時,我就從櫃台最低下的小抽屜裡拿出一個拴了細線的加幣去trick那個老舊的咖啡機,像動畫片裡的唐老鴨做過的一樣,用細線把投進去的加幣用閃電速度撤出來,如果沒有談吐幽默有趣的顧客,那一杯騙了機器得來的摩卡,是一天中的亮點。

店主皮埃爾是個法裔,我父親的朋友。幾年前,吾父借了唐人街的□□高利貸一大筆錢去炒基金想要發大財,蝕得血本無回,被□□追殺,是皮埃爾出手相救,從此皮埃爾就成了我們的恩主,大大方方地表示出要娶我為妻的意思,但是我一看到他手上的老人斑就要作嘔,覺得世界上最惡心的事情之一是----亞洲年輕女人嫁歐洲老頭,說不出地埋葬青春。

他於是退而求其次,要我放棄大學畢業好不容易應聘得到的小學教師的工作,整日看著和他一樣老的這間舊書店。微薄的薪水,寡淡的生意,一樣埋葬青春,也許我熬不住就會答應嫁給他,時不時可以和他一起到歐洲他的古堡裡去做旅行,也好過除非我得了病,沒有節假日,天天在書店裡度日如年。

幾年了,他很有耐心,他也不想想,他的老人斑隻可能越來越多的。我也不想出現這種狀況:嫁給他,然後天天盼望他早日歸天,可以獨得他的家產。

但是,我又沒有力氣改變現狀,每個星期買的Max獎票,幾千萬幾百萬都被彆人中走了,獨獨沒有我的份,我多麼需要錢來改變我的命運啊。動畫片《機器貓》裡的小靜,她想要夢到年輕英俊的白馬王子,但隻是夢到大雄騎著一頭大白豬來,而我,連豬馬王子的鬼影子也沒看見,也不來這個充滿著書籍淡淡黴味的書店來友情搭救。到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很喜歡看動畫片了吧,我最喜歡《聖鬥士》和《變形金剛》,做白日夢的時候,幻想著我是叫喊著“For the honor of Grayskull, I AM SHE-RA!”裡的希瑞,舞著光電四射的寶劍,好像人類有一天等著我來拯救。

我冥冥中,總是想,我薑靈總有一天會有大出息的,要成就一番大事跡的,所有的D市的華人都要知道我的名字的,但是那一天到了我二十七歲了,還沒有到來。我有幾次想要放棄了,想閉上眼睛也就看不到老人斑,把皮埃爾幻想成湯姆克魯斯,也許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就是取下眼鏡,也看得到他的老人斑的,老人斑簡直都成了我的心病,多念幾次,會要發瘋了。

六月了,櫻花早開過了,D市還到處有Daylily,玫瑰,紫藤花,我忽然流涕,打噴嚏,眼睛癢,去看家庭醫生。

醫生說,你這是花粉過敏。我和醫生理論:這怎麼可能?我從來沒有花粉過敏的,我都來加拿大N年了。醫生說,花粉過敏一般不會在你移民第一年和第二年出現的,過敏原要好幾年才會在身體裡慢慢聚集,而且過敏原和花粉粒的大小要完全吻合,才會發生過敏症狀。

我的一個朋友,醫生說,移民三十年,終於有一天等到加拿大千萬繁花裡那一個花粉粒,飄忽於空氣之中,與他的過敏原結合,開始花粉過敏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像尤他大師,蘊含哲理。我用崇拜眼神看著他,可惜他戴著婚戒,他的辦公桌上擺著他和太太還有三個孩子的照片,其樂融融,稍微像樣一點的成熟男士都結了婚,或者定了婚了,我又沒有傾國傾城的姿色,學富五車的智力,圓滑卑鄙的手段,驃悍狂野的個性,所以也沒動心思去破壞任何人的婚姻和愛情,我的生活,花粉過敏都成了人生重大經曆,要寫日誌紀念。

我有一個博客,當然是中文的,為了練習的緣故,語言這種東西,久久不用,就像荒廢了的地,你想要地裡開出語言絢爛的奇葩,要每天耕種施肥澆水捉蟲。我的網名叫“問天”。問天為什麼我還沒有愛情事業金錢三豐收。

我每天都說英文和法文,練習的機會很多。說法文的顧客,一旦知道你會說法文,是絕不會和你說英文了,間或與幾個顧客說幾句俄語和西班牙話,吾父說以後說不定我是當聯合國秘書長的秘書的人才,五種常任理事國的官方語言,我都會說一點。我不怎麼和他說話,總覺得他等於是把女兒賣了抵債,每天的問話就是,你去喝早茶?中飯在冰箱裡第二格。晚上我去圖書館上課了。

我在圖書館有一個像是英語角一樣的conversation circle,我義務教新移民說英語,大部分都是拖兒帶女的媽媽們和想要給我介紹對象的大娘們。吾父說,皮埃爾很欣賞我這一點,像是基督徒做慈善一樣。我巴不得他欣賞彆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