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這樣乏善可呈。
直到有一天,我下了streetcar街車,剛剛踏上路邊石,在六月的豔陽天裡就暈倒了。
(本來以為我會要穿越到D市的維多利亞時代,這年頭,出國的可能性遠遠大於穿越到古代給王爺做姨太太或小妾,所以,一看到華裔小姑娘,就要苦口婆心勸告學好英語。)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裡。父親看著我的臉,急得一頭都是汗,待我逮著他良心大發現的機會差遣了他去唐人街買小籠包,皮埃爾踱著方步進來,他是一個漂亮的老頭兒,總是西服襯衫領帶皮鞋,一絲不苟,年輕三十歲,也許我早就坐在古堡裡喝咖啡了。
他說,“薑小姐。”他總是叫我薑小姐,小學校的小學生也是叫老師某小姐某女士,他好像在彌補我沒做成小學老師的遺憾一樣地叫我薑小姐。
“我看你平日壯得像一隻牛,怎麼會突然病倒?”
“醫生說查不倒原因,不是低血糖,我早飯吃了兩個omelette煎蛋餅一杯橘子水三片法國土司。”我心裡也有些擔憂,什麼原因呢?父親時時看一部老舊日本電視連續劇,山口百惠演的那個年輕姑娘得了血癌,也忽然就暈倒不省人事。吾父說,我早逝的母親長得像她。她死於車禍。這麼多年,他並沒有續娶。我長得像父親。
“你不要擔心,你的員工保險cover所有住院費用,我叫我的家庭醫生給你做全身檢查。”
“他們已經檢查過了,X-ray, CT, CAT, MRI Ultra-sound, blood test,什麼都檢查了,沒有任何異常。”我已經有點不耐煩,“醫院裡的夥食很難吃,沒有中國飯,我要出院。”
“再觀察一晚。”他不悅,兩隻綠眼睛看著我,提醒我他是我們的恩主。
我歎一口氣,說,“好吧。”D市醫院產婦生孩子拿健康卡去一刷,順產的話,第二天就出院了。我這個查不出毛病的體壯如牛的人,卻要耗在這裡,消磨時光。
轉念一想,也不是什麼壞事,每天就是看店子接待各類書蟲書呆,有點變化也是好的,博客的日誌除了學習做中國菜中國點心無病呻吟地練習中文,還可以寫一篇《莫名其妙住院記》。
晚上,我做一個惡夢,夢到被許多人追殺,醒來,拚命地罵小籠包裡一定放了Monosodium Glutamate(MSG味精),那個邪惡的人造化學物品對我的身體起的反應和毒品一樣。這也是我自己在家裡做包子並且把包子的特寫鏡頭在博客裡秀的原因之一----純天然,沒有任何化學添加劑。
夢醒來,覺得醫院裡的床太硬,我就溜出來,到ER急診室的大廳看各種各樣的不同膚色年齡性彆症狀的病人,自覺非常變態。
一個才被護士量了體溫的小孩子,看父母的神色,應該是發高燒了。
她的皮膚,蜜糖巧克力一樣。她忽然掙脫她媽媽的懷抱,向我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