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在沈容與腦海裡隻是飄過一下,轉瞬即逝。
算算是日子她是該回去了。
她原本來道觀住就是圖個清淨,但這兩個月是道觀開放期間,人估計每天都會像今天這麼多,又煩又聒噪,失了逍遙清閒,就沒必要在這裡多待了。
再說天天聽老道士念經,她聽得也頭疼了。
“好。”
沈容與慢騰騰起身,語調很散漫,“我就回去看看老爹是怎麼個半死不活。”
大冰原本聽到她前半句話是高興,但聽到後麵臉色僵了下,“好,你回去,老爺肯定高興。”
沈容與瞥了眼他,“下次彆穿西裝,醜死了。”
大冰笑道,“我這不來接您嗎,得穿得有氣勢點。”
沈容與去了道觀的後山,遙遙便看見山頂亭子中的老師父。
道樂年紀已經看著很老了,發髻斑白,臉上的皺紋足以同時夾死兩隻蒼蠅,正悠閒地躺在搖椅上,手裡還捧著個酒葫蘆,樣子頗有電視劇裡的幾分道骨仙風,不問世事的高人風範。
沈容與剛走進亭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
可“高人”現實卻是個酒鬼,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樣子,一天中沒多少時間是清醒的。
跟在身後的大冰嫌棄的“咦”了一聲,朝著搖椅上的老人說道,“老道士,你這怎麼又喝了個爛醉。”
道樂慢悠悠的念道,“自飲長生酒,逍遙誰得知。”
大冰聽不懂這些奇怪的詩句,這老道士每次都是答非所問,他是向來看這老道士不爽,“我家老爺子剛給你帶的酒,你不會全給喝完了吧。”
“我這的規矩就是,好酒不過夜。”道樂說道。
大冰:“你這酒鬼——”
沈容與抬手製止住大冰的話,淡聲說道,“師父,我要下山了。”
道樂沒多加挽留,“嗯,走吧。”
沈容與出生時母親難產大出血去世,那一年,沈家門口來了一個老道士看生辰八字,說她陰陽雖有清氣,享功名利祿,但奈何命犯七殺,簡而言之就是缺福。她這樣的人富貴一生中往往伴隨著痛苦,很難活得長。
沈父是做了一輩子生意商人,多少信些神佛,老道士這一說可把他嚇得不輕,立馬給道觀捐了一大筆錢,又做法事又祈福。
這老道士就是道樂,沈容與四歲時就在他這裡拜了師,修身不問道,隻求人生順遂安康。
不過現在來看,沈容與這身和道都沒修好,所求也沒如願。
因此,她是不信自己這個酒鬼師父有什麼天大的本事。
“您這身子骨還是少喝為好,我下周在醫院裡給您安排個體檢,讓蘇玄陪您去。”沈容與說道。
老道士搖了搖頭,“不必,生死各有命,我這老頭子要死早死了,現在不死,證明老天沒想著要收我,你那錢還不如省省,給我買酒。”
“師姐!”
遠處一聲叫喚聲,沈容與轉過身來。
在殿前解簽的小道士一路小跑過來,向沈容與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氣喘籲籲道,“師姐,你這是要走了嗎?”
沈容與點頭。
“那師姐這次走後,什麼時候上山?”蘇玄麵露不舍,小聲嘀咕道,“我不想就我一個人天天負責搬師父回房。”
話音剛落,道樂便咳嗽一聲,蘇玄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師父,我自然是願意為您效勞,可您這一喝醉就隨便找個地方一躺著,我這找您還得費半天勁。”
沈容與:“等這段道觀開放時間過後,我會回來。”
“那師姐到時候多給我帶點零食過來。”
“自然會。”
蘇玄將竹筒遞過來,樂嗬嗬地說道,“師姐,臨走抽個簽吧,看看有沒有好運。”
沈容與雖說入門早,但並不在道觀長住,每次來也隻是喝茶看經書,算卦畫符這些道家手藝是一點沒學,她自己也對這些不感興趣,反倒是這個小師弟學得津津有味,把周易八卦都涉及了一番,每個都學了些皮毛,能做簡單的算卦解簽。
隻是他這水平忽上忽下,解簽結果有時準,有時差了十萬八千裡。
沈容與抬手隨意抽了根竹簽遞過去。
蘇玄瞧了兩眼簽語,還沒來得及解簽,就見沈容與轉身走了,他急得朝她背影喊,“師姐!我還沒給你解簽!”
遠處,沈容與朗聲說道,“不必,我不信。”
蘇玄望著沈容與離去的背影,歎了聲氣。
師姐總是不相信他的本事,他默默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學法術,等下回見師姐,一定要驚豔她一把。
蘇玄拎著簽文,低頭仔細看了一遍。
——上上大吉。
簽文:仙緣茫茫,曾經前生相識,福澤神祥,此時今世結緣。
蘇玄一臉疑惑,這簽他從沒見過,他連忙把隨身帶的簽文書拿出來翻,一個個對著找,總算在書的最後一頁找到。
在看完內容後,蘇玄眼神一滯,然後激動叫喚道,“師父,姻緣,上好的姻緣,師姐,她這次下山紅鸞心動啊。”
道樂說道,“你這隻蠢妖彆瞎吵,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人類談戀愛是不奇怪,但要是師姐碰見良緣的話,就專心談戀愛去了,哪會往我們這無聊地方跑。”
蘇玄想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我這測的不一定對,畢竟我每次算有關師姐的事情都沒準過。”
道樂緩慢睜開眼,給蘇玄做了噓聲的手勢。
半響,他指了指前方,神情似笑非笑,“此事天注定。”
蘇玄不明所以,長歎一聲氣。
師父真是醉得不清,嘴上說天,指的卻是彆的地方。
道樂晃晃椅子,輕笑著自語,“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妙啊,妙啊。”
在前方不遠處,一抹白色身影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