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爺爺？”陸遊等待片刻，定了定神率先開了口。

“陸遊，你現在叫這個名字了？哎呦，這個名字——可真是太有趣了，何其有趣呐~”女性含笑優柔的輕笑像一條蛇從手機中竄出來，圈纏在耳畔。

這個聲音……

陸遊手一抖，後背瞬間發冷，差點直接把電話掐了。

“你沒死？”陸遊握緊手機問，一滴汗水從額下滑落。

他聲音還算平靜，內心卻已掀起萬丈狂瀾。

她怎麼可能沒死！他親眼看見她柔軟花白的軀體層層散碎！像水麵的波紋！像千層酥的碎片！與死在她手中的人，粉碎在她的觸碰下的建築一樣！

她曾經轉化為紅印！確確實實！

她怎麼可能還沒死？！

陸遊遍體生寒，如墜冰窟。

“我自然是沒死，不然這漫漫無趣的長夜，又有誰來撫慰你的寂寞？”女人輕聲細語:“‘塵世之蛇’豈會如凡人一般輕易死去？你可太小瞧我了，小唐瀾。”

陸遊頭皮猛地一炸。唐瀾，他業已拋棄的名字，放在記憶深處，幾乎遺忘，經年之後，卻是從她口中再次聽到，不亞於一聲雷鳴。

“死透的毒蛇才是好毒蛇，我寧願寂寞著。”陸遊不適地把聽筒拿開了些:“你怎麼來的淨土？正規渠道？”

“‘蛇’從不在意舊人類的規則。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沒走官方渠道意味著我沒有居留淨土的正式身份，這樣你就可以用你見不得人的小手段通知監察局？”

陸遊確實想這麼做。

“塵世之蛇”有七位，各自掌控樂土的某些部分，如果當年他接受邀請就會成為第八人。

“塵世之蛇”目無法紀，向來肆意妄為，在樂土他們自己的地盤隨意行動也就罷了——一條蛇偷偷摸摸來到淨土，陸遊想不出她能乾出什麼好事。

“但是我建議你不要噢。三十八條性命，三十八個名字哎，簡簡單單輕輕鬆鬆地死去了，像三十八條小蟲子一樣。你的夢裡，這三十八個人有沒有向你索命呢？淨土的追訴期可是有著五十年之久，你可想好了，不要把自己也一並送進去。”女人裝模作樣低低絮絮地勸告:“況且，我旁邊還有一個小朋友呢，好可愛好可憐呐，你當真能狠得下心？”

“手段還是這麼下三濫，不愧是你，但凡最開始遊說我加入塵世之蛇的不是你，我都會猶豫一分。你在和我裝什麼？惡不惡心？”她手上的人命何止三千八百條，陸遊——唐瀾閉了閉眼，睜開時眼底有鋒銳的光，“你潛入淨土總不是為了找我敘舊吧？先說好，如果你依舊要我加入‘塵世之蛇’，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小唐瀾，我特彆喜歡你嘴硬的樣子。”女人柔軟地笑道:“但是我想見你一麵呢，十年不見，我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想念你。”

“那我的答案也還是一樣，我對你毫無興趣。”唐瀾麵如冰霜，鎖了便利店的電子鎖，撐開傘走進黑夜中:“我先掛了。”

“為什麼呢？跟我聊天不開心嗎？莫非我哪句話戳到了你的痛處？”

你哪句話沒在戳我痛處！唐瀾暗自腹誹，“通知一聲我老板。”

掛斷電話，對麵一聲輕蔑的哼笑傳入唐瀾耳中，尤為刺耳。

唐瀾打了兩遍店主才接起電話，十分不耐煩:“什麼事兒你自己處理不了？！你不是很有主意嗎？！”

唐瀾聽著店主明顯粗重的喘息有點沉默，不太想繼續說下去了怎麼辦——這才九點多，這就到了做那事兒的時候了？！

從上一個小紅到這個小琳這才幾天？這麼快？！

唐瀾勉強壓住心緒:“老板，我有件急事先走一步，門我已經鎖了。”

“嗯？？？”店主的聲調猛地高且尖銳起來，“你孤家寡人一個，你能有啥急事？可彆逗我了，店裡怎麼能沒人？回去回去！趕緊的！可彆逼我給你扣工——”

“老板啊。”

細密雨聲中，唐瀾歎了口氣，格外安靜地呼出一片白霧，黑漆漆的夜裡，他全身隻有眼睛映射著不知何處的虹光在發亮，語重心長起來:“注意節製，為了你的腎著想。還有，順便告知一聲，你大概需要重新招聘一個店員了。”

“嗯？？！！！你什麼意思？陸遊你t馬說清楚——”店主把人力充電式冰淇淋攪拌機往旁邊一放——這破機器可把他累壞了——把汗水一抹，大聲質問。

唐瀾掛掉電話，眼神一閃，直接給手機關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