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區成為安全區,正是因為安全區這片區域的環境當中“Au”濃度相比其他地區明顯偏低。
那是一種真菌孢子,具有超乎尋常的感染性,可在與人體的任何部位接觸之後生根發芽,菌絲深入血管肌肉骨骼,比最精細的肉食者都仔細的吸收去一切營養,從人體中長出金黃色璀璨美麗的蕈。
除了在被Au侵吞殆儘的人體上,世界上一切區域都未發現這種真菌的子實體,以至於籠罩世界直達平流層的孢子究竟從何而來,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一切抗真菌藥劑都對其一籌莫展,這種感染無法被清除,無法阻斷,包括截肢,生成子實體的進程無法被片刻拖延。
介於這兩個事實,有人提出Au與刻印可能具有相似性的觀點,隻是並無事實佐證。
電子門鈴驟然響起,陸遊睜開眼,站起身,秋末白天的儲備不足,夜色降臨地很快,此時店外已是一片濃黑。
一個矮小身形好像力氣不夠把門完全推開似的,推開一半門,從門外擠進來。
佝僂的小老太太慢騰騰的挪著步子,從門口走到貨架便足足用了半分鐘,兩層耷拉的眼皮之下,混濁衰弱的目光在貨架上逡巡,顫巍巍抓起一隻麵包,又花費了半分鐘走到收銀台處,掀起兩層衣襟,從裡麵馬甲遞口袋裡抽出,遞給陸遊一張磨損嚴重的卡片。
有一瞬間,陸遊對這張卡片是否還有支付作用心生懷疑。
他把卡片扣在支付接口,收銀機用機械的電子聲提醒:“滴,點數餘額不足,支付失敗。”
老太太無動於衷,以老年人大多具備的十足的耐心在收銀台前等待。
陸遊便又劃了一次,自然還是同樣的結果:“滴,點數餘額不足,支付失敗。”
“餘額不夠了。”陸遊提醒她。
老太太看到了他嘴唇的動作,一隻手捂住耳朵,微笑著搖搖頭,那笑也算不得好看,皺紋遍布自然也算不得鋒利,陸遊心卻被刺了一下,真有夠莫名其妙的——
他抿著嘴唇,隱晦地上下打量了老太太不新的舊衣裝,把手指在卡片上搭住。一點風吹起他的額發。
大腦裡一百億神經元啟動,算力超越世間一切計算機械。
信息流沿著人體的神經網絡流轉,從手指末端神經接入這張小小卡片的微晶主板內,讀取了點數餘額。
2.3。
顯然不夠買一隻麵包。
陸遊拿手指碰了一下收銀機,接管了這台簡單的機器,從代碼中找出了麵包售價。這是他不為人知的小秘密,這事兒不怎麼合規,也不怎麼合法——他知道。
麵包後麵的價格數字一閃,從5跳到2,然後他把卡片貼上支付口,刷走了卡裡最後的點數遞歸給老人。
支付燈變綠,發出平鋪直敘缺乏知能的收銀提醒:“滴,收取點數,5。”
老人滿意地扯了隻袋子裝了麵包,蹣跚挪出了便利店。
店主不會發現收銀數額對不上這點小事,他對便利店收益根本不關心,就算發現了,也隻能歸咎於收銀機本身故障,不會追查到陸遊身上。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能耐?有個聲音在心底譏嘲。
並沒有。
陸遊漠然低下頭,仿佛對現實與命運低頭一般,將一點流露外顯的情緒狠狠按下去。
雨聲打斷了他心底的忖度,陸遊向外看了一眼,斜飛的雨絲掛上玻璃,像一隻無形的蜘蛛在上麵織網,把他捆縛在店裡。那老太太除非住的極近,否則以她的腳程,此刻必定仍在半路。
“滴,滴滴,滴滴滴……”
陸遊一掃那個號碼,眼神一凝,小笠?
江笠今年八歲,父母雙亡,與爺爺一起住在西二區c1舊城區,目前受陸遊的資助在上小學。
江笠爺爺身體不好,自從兒子兒媳雙雙喪命,精神迅速的萎靡下去,像路邊遭蟲害的灌木,未老而先衰,陸遊每隔幾周會去江笠家看看情況,因此,雖然陸遊留下了電話號碼,但江笠爺爺不常和陸遊通訊。
陸遊接了電話,對麵沒有人聲,一種單調的嘀嗒聲安靜地響著,靜謐中透露著一點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