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婭。”那名少年頭頂紳士的寬帽，已經恢複了傷勢，變得沉穩起來。

少年眸子隻望他身前的少女，隨後才看到了他。

摘下帽簷，低下了他尊貴的頭顱，“利威爾士兵長，多謝你解救我和蒂婭。對你表示最崇高的謝意。”

利威爾沉了沉目光，依舊攥著少年眼裡那名少女的手腕，沒有放手，深藏紋路的眼底有男人最原始的宣示與占有。

麵對那名少年的道謝，沒有言語，似乎是不喜這名少年的用詞，更何況他又轉回了目光。

“蒂婭，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

“我……其實都知道的，但我隻要和蒂婭一起，怎麼樣的未來都不害怕。”

此言一出，利威爾感受到手心傳來她瞬間的僵硬，她望向那名少年的藍眸慢慢被染紅，最後通紅一片，卻片刻不敢眨眼。

她眼裡隻有屬於他們的交流，插不進外人，更何況他們的回憶比起他隻會多不會少，陪伴她走過最暗無天光的日子。

於是利威爾選擇鬆手，馬上地，沒有了禁錮，她不自覺地往前踏出一步，卻沒有給那名少年任何回應。

[一起和你去迎接死亡都不害怕。]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身影遠去，而他當時手心的溫度她早已記不得，他卻從未忘記那時候的思緒。

仿佛此時她才有實感，永遠都沒有辦法挽回的割舍迫在眉睫，但她沒有勇氣向前一步去回憶他的溫暖。

馬車上的門關上他最後的麵容，輥輪陷入地麵壓出一道痕跡，蜿蜒曲折。今後恐怕不隻是他手心的溫度，連他喚的那聲聲蒂婭都將會被遺忘，最後一點痕跡都不剩。

她堅持了那麼久，久到差點她就以為就算這一天真正到來也不會有反應的時候，才發現她想要上去握住那名少年的手心，不想去遺忘絲毫。

腳腕往前怯生生地蹭出，卻被利威爾的聲音給拉了回來，這才緩過神來，反應到自己究竟在乾什麼。

“你現在才給希望已經來不及了。”

她發現她根本沒能追出去幾步，隻能遮住自己眼底的情緒，輕聲，“我知道。”

她知道她從來就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將那名少年扯入曆史的漩渦，即使她從來都相信他當時的話語，也從未對他的誓言產生過懷疑。

但她不忍心剝奪他未來的人生，也不忍心去望向他最後的神情，即使是現在羅德雷伊斯已經不在，也成立了新政府，她也依舊不敢去賭即使守住了牆內，會麵臨怎樣的牆外，這名少年又能否承受住來自牆外的惡意。

不論怎麼想，事到如今…也來不及了。

縱然是從來不會埋怨自己的使命，也曾經奢望過能擁有他的那份勇氣，想象過一起去麵對的可能性，卻得不出賭注的勝算，也沒有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去等待。

可惜沒有如果，失去的東西不能再次拾回，就像落下的眼淚沒有辦法再放回眼眶。

所以她不能行動，就算她現在如此渴望，如此祈求……都不行。

隻希望那記憶裡真心待她的少年也要把她遺忘去，日後在他的領地裡找到他自己的幸福。

想到此處，她心裡像是被挖走了一塊，眼前和回憶裡的景色在漸漸褪色，慢慢地失去所有的色彩，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僅僅隻是那兩滴冰涼，像是落到了利威爾身上，讓利威爾觸電般瞠目。

不論發生什麼事，她從來未曾落淚。

這個時候她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待她抬起手心察覺時，已是控製不住。

就在利威爾僅僅是眨眼見的功夫，她顫抖著肩膀，捂住了自己滿是晶瑩的臉龐，沒辦法傳達和實現的感情此時隻能化為滴滴淚珠，從她身體裡落去。

她哭得悄無聲息，單薄的身板仿佛像是被那人拋棄，孤身一人十分可憐，連利威爾都有所動容。

利威爾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過往，但此時他才發現她將自己的情緒與真心藏的是如此之深，甚至能騙過自己，為了不去傷害那名少年，她寧願丟棄自己。

她不是沒有那顆心，她隻是忘了。

那他這時候應該做什麼？怎麼做？

他從她那些的隻言片語能知道一二，卻不敢說自己已經了解她家族背景的全貌，能不再給她帶去二次傷害。但如果此時她最親近的人，她的雙親還在，會如何做？

利威爾自從記事起，也沒有了雙親，隻能邯鄲學步。

上前環住她的雙肩，拍了拍她的頭，嘶啞寬撫，“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她靠了過來，顫顫巍巍，“多謝你們。”

利威爾皺了下眉頭，心裡是不希望聽到這句話的。他望著她的頭頂，感受到胸膛那一片被逐漸染濕是那麼冰涼，長久都沉默不語。

如果那個離去的男人對你這麼重要，就趕緊忘掉他吧。

“忘記了吧，蒂婭。”

少女的眼淚我見猶憐，很長時間裡仍在一滴一滴落下，連綿不斷，似乎怎麼也流不儘，讓利威爾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抽去已經浸濕的領巾，用裸露的胸膛去接納她的眼淚，再掏出他口袋裡潔淨的手帕，不厭其煩地拂去她不斷落下的水珠，但從她漂亮的眼眸裡不斷溢出的晶瑩還是從他手腕劃過，十分滾燙。

他們的感情不似成年人夾雜過多的旁物，少年情感真摯熱烈，純淨得就像她的眼淚，最後都隻能落在地上，無法開花結果。

所以無妨。隻要今天能流儘了，他可以再掏出第二個手帕，反正他身上有很多備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