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少女因為他的最後一句話露出快樂的表情，然後她借著埃莫的肩膀轉過身，讓他扶著朝餐桌邊走去，“小心些……不要著急，嗯，慢慢來，理亞。”埃莫一邊扶她一邊叮囑。

“埃莫？”

“怎麼了”

“……理可的聲音，為什麼變成好像老人一樣的了？”

這個名字在兩人獨處時第一次提起，埃莫幾乎感覺到一陣血衝上頭腦的暈，但他還是裝作稍微思索了會，用依然是和之前一樣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後來怎麼了……鏡也不知道吧。”

理亞苦笑了下，“嗯。”

埃莫安排給理可的客房位於城堡左翼，距離鏡的書房不遠。女傭領他到這裡以後告訴他：‘如果有什麼事情拉在書桌邊的繩子就會有人前來’後就告退了。過了片刻，兩個廚師打扮的人推著一輛餐車彬彬有禮地敲開了他的房門。埃莫雖然看起來並不歡迎他，可安排給他的晚餐卻是精致異常。季藍的料理因著地利之便選用的都是水生動植物，以花草藥材輔佐，裝在描花的細瓷盤裡，配合苦艾釀製的冰酒(季藍當地一種特色酒，起源於民間，卻頗受貴族們歡迎）。

或許是餓了，盤中的百裡香燉魚被他吃去了一大半，隨後又破例啜了幾口酒。過了一會便覺得麵頰上發燙。

“承蒙領主款待…………一個人吃著那麼豐盛的晚餐，若讓彆人看見該是怎麼樣的愚蠢樣子啊。”理可將餐具收在盤子裡，歎息著靠上椅背，這城堡如同宴席散去後的寂靜般，在這裡他安靜得隻能聽見耳裡血液流動發出嗡嗡聲和風吟，還有若有若無地遊蕩在空氣裡的無花果香。

他從外麵走入這座城堡，如同步從入了一座緊鄰俗世的森嚴神殿。隔著高空中的氣流，城市中燃燒木柴的焦味，曬製藥草的苦清氣，熬製果醬的甘味，飼養家畜的腥味，這些他一路走來從街邊捕捉到的尋常生活氣息，絲毫沒有傳到這裡。

環顧著這碩大的房間，如果沒有腳底下鋪著厚實的地毯，想必走路都會在這其中響起回音。內居室的拱頂上描畫著夜空星辰，周圍雕刻著和傍晚所見相同的卷葉草，中間懸垂著蠟燭架，外居室有一麵牆全是窗，窗簾半挽，能看見季藍城燈火點點的外圍人家。一張有些年紀的四柱床，旁邊有屏風，衣櫥，房間中間用簾子隔開，這頭是一張書桌，旁邊立著個書櫃，理可站起來看那書櫃，才發現裡麵隻孤零零依偎著兩本書。

《榮耀的家族——艾維夏》

《季藍城立法第23次修訂版——由季藍長老院監製》

……

理可還是坐回了書桌前，從身側的銀鏈上解下那本書。

四角包著金屬的書有些發舊。理可把書放在桌子上，閉起眼睛，全神貫注的念頌了一段祈禱文，才伸出手去打開那本書。隻是書紋絲不懂，仿佛中間的每一頁都被嚴實地粘住了。

這本書是打不開的。理可已經嘗試過無數次，“可是我覺得我好像有什麼東西藏在你裡麵呢……還是你故意不想讓我知道？”他把下巴抵在扉頁上，啞著嗓子問它。“今天我有種預感，好像能打開似的那麼有了點期盼。如果能打開，你會讓我看見什麼呢？”

書當然不會回答他。

他保持這樣奇怪的動作很久，猛地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把書扣回銀鏈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